所以,她劈晕了他?
出大事了,她知道自己力气大,这一劈下去,会不会把他劈出什么事来?
晕过去的陆长夜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那个竟然用手刀劈他的新娘,正提着裙子,急急忙忙地跑到门边,一把拉开房门,边跑边喊:“请问华医师在哪里?”
“……”
黑鹰山寨主在低咒一声之后,晕倒在了自己的新房里。
寨主在新房中被新娘制。服一事在一夜之间传开,全寨都吃了这个瓜,一到茶余饭后、寨主不在的时候,就嗑着瓜子津津乐道起来。
所幸寨主人没啥事,就是心灵受了创伤,在新婚夜被新娘打包送去了华仲贤的房间,这么一番折腾过后,寨主的严酷属性变本加厉,不但各营都被安排加倍训练,还把当日劝酒灌醉了自己的人员全都罚了军棍,下令严禁吃瓜,才把这场闹剧迈力地压了下去。
至于东方云仙,肯定是少不了禁足,门外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严加看管,介于新婚娘子认错态度良好,陆长夜也舍不得罚她,被她那么一劈伤了心,近期也没有再逼得那么紧。而她自觉愧对于他,现在变得乖顺多了,一点也不敢惹怒对方,像往常打杂时一样端茶倒水样样不落。
不过她竟然能制服陆长夜,这股“神力”究竟是从何而来,东方云仙至今也没有弄明白,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若是她天生神力而不自知,也许幼年打闹的时候早就把她哥揍趴下了。
东方云霄眉头一跳,不知亲兄妹之间是否真的有所感应,他在这一刻确实也想到了云仙。
自从那一日挨过板子之后,他也没有再去冒然找过皇上,一方面加派自己的人手前往调查,一方面按部就班走进翰林院就职。在翰林院的每一日,他都异常的繁忙,不入职不知道,朝中竟会有如此多的史册需要编写,大到朝政纪年,小到城墙上的砖块记载,全部都由这些人分工采集资料。
初时他不知变通,详尽地采集,客观地记录,可是编撰的人却与之不同,将他所采集的资料大量删除、修改,留下对当朝天子有利的一面,而那些不为人知的阴暗面全部去除了个干净,甚至很多史实都被歪曲反转,在这里他是看尽了朝廷大幕后面的事,也终于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他握着笔杆,抄写资料之时犹豫了片刻,思绪被窗外的交谈声打断。
“你是说那个小白脸修撰?”
“你小声一点,他就这里面坐着呢。”
“小声作甚?他听到就听到了,一个皇上永远不会重用的人,有什么好避讳的。”
屋外的人大放厥词,屋内的人眉头皱起。
“怎么说他家也是官宦世家。”
“什么世家,谁不知道他家只有靠女子才能上位?”
“这倒也没错,谁知这个状元是不是……用那‘第一美人’换来的呢?”
屋外两个修撰大肆贬低屋内之人,正说在兴头上,冷不丁抬头看见他们口中的东方云霄,已经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两个修撰被吓了一跳,正待开骂,却被面前那人的目光震慑得开不了口。
若是他们提前就知道乱嚼舌根会有什么下场,绝对不会敢这么嚣张。
东方云霄最恨旁人拿“东方家靠女子上位”来说事,眼前这两人又说了他最宝贝的妹妹,他怎能不怒?
从这一日之后,裕陵国朝中从翰林院开始悄悄有了改变,有人倒下了,有人崛起了。
爆竹声中,黑鹰山也迎来了有寨主夫人的第一个新年,陆长夜结束了寨中的事务,抬步走进了里屋。
“云仙。”
那窈窕女子听到动静,连忙将手中的兵书合上塞回书桌,然后飞快地坐在床沿,拿起绣了一半的手绢继续走起针线。
陆长夜看着屋里岁月静好的情形,有些怀疑地看了看坐在床沿绣花的娘子。
她绣工好他是知道的,可是整日都能安安分分地坐在这里绣花,他也感到很是蹊跷。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被禁锢在房中的生活,乖顺了好一阵子,不过除了绣花的时候她会坐在床沿上,晚上她是绝对不敢沾床,坚持要缩在另一张榻上。
不知道她心中的防备,已经卸下了多少?他不知道。不过在一夜一夜的忍耐之中,他自己是根本不想防备什么了,甚至有些急于“丢盔卸甲”。
“过年了。”他说,黑眸看着她,嗓音有些低哑。
“嗯。”她轻声应道。
“你的生辰也快到了。”
他接下去,令她惊讶地转首。
“这个你也知道?”转念一想他所修炼的轮回心法,连她哥会高中状元都能预知,区区生辰,也许他“前世”的时候早就知道了。
“你想要什么礼物?”他的语气认真,不似是在开玩笑,“我都可以给你。”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托着脑袋想了想,自从新婚之夜以来,他虽震怒了一阵子,但是对她依然关怀备至,和从前一样宠着她,她想要的东西他似乎都会送到她的手上,到如今,她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礼物了。
“我想回家看看爹娘和兄长。”
这话一出,他的脸色一沉,她随即又笑道:“我知道你不肯,说说罢了。”
那张娇美的笑颜带着苦涩,她低下头又继续绣花了,只当是没有提过,可是那颗小脑袋低垂着,好遗憾,好沮丧的模样,令他没来由地心生烦躁。
该死,这情形就好像他欺负了某种小动物一样,生出满怀的罪恶感。
就在她以为没有希望了的时候,事情似乎还有一丝转机。
“浣江城中会有元宵花灯。”他说,“我带你去看看吧。”
她惊喜地抬起头:“真的?”
第59章 花灯渐远
浣江城位于穆江南岸,与南都隔了几座城池,陆长夜是真的打算带她去看花灯,却没有放她回南都的意思。
当日,陆长夜带了一众下属,一行人去往浣江城,如同护卫保镖一般,紧紧看守着东方云仙。她噗嗤一声笑道:“你这是护卫呢,还是怕我跑了?”
他没有掩饰地答道:“都有。”
天气甚好,没有下雪,也没有下雨,暖阳高照,她坐在船上,看着碧波荡漾的江面,跃跃欲试,不由地悄悄脱了鞋袜,将脚尖试探着点向江面。
“啊。”
她惊呼一声,赶忙收回了自己的脚,她没想到,江水看着温柔,事实上却这么冰冷,差点冻掉了她的大脚趾。
她动作迅速,但是眼尖的陆长夜还是看见了。
他一把捉住她,单手圈住她的腰,控制住活鱼一般的她,然后把那只冻着了的玉足放进怀里,以体温焐热她。
“你是白痴吗?”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结,不客气地对她骂道,“不要看天气好就以为暖和,竟然还敢脱袜子?你的‘礼教’上哪儿去了?”
她那颗小脑袋里每天在想些啥,他是到现在也没能弄明白。
她被他捉着脚,动弹不得,感觉自己渐渐被他捂暖和了,心中也不禁一暖,小声应道:“我看这江水没有结冰,以为不会这么冷——”
“怎么,想下去钓鱼?”他一边帮她穿好袜子,套上鞋子,一边教育道,“穆江只有这一条分支不结冰,因为南边的暖流汇入,才救了你的小命,要是再往北一点,直接掉到穆江里去,你还焉有命在。”
红唇微张,惊讶道:“原来这还不算冷啊。”方才她只是试了一下水面,就想放弃了,要是整个人在更寒冷的穆江里游泳,她会不会和鱼冻在一起?
“你以为呢。”他声色俱厉地将她教训了一番,“带你来看花灯,你只想玩水,什么爱好。”
她坐在一边,委委屈屈地扁了扁嘴,说道:“太久没下过山了,看什么都有意思……”
黑眸注视着娇颜,看着她的表情,半晌低沉道:“我,对你不好,委屈了你。”他抓住了她,就不敢放开,难道到头来造成了相反的效果,他栓住了她的人,她的心却渐渐飘远了。
她听了他的感慨,出人意料地没有抱怨,却说:“你对我够好了。”
他的眼中闪过意外的神色。
“我觉得你很好,一开始就这么觉得。”她低头看着江水,似乎在和水中的倒影说话,“你当初还骂我头脑简单分辨不出好坏,可是现在我还是这么觉得。因为在你身上找不到‘坏’,我反而更煎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