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承纲本想直接跟上,不曾想,楚王韩霄紧随其后,他只好先行躲避。过了会追上来,发现楚王揪着华锦萼后颈,言语举止很是轻挑冒犯。
霍承纲便从袖口里掏出两斤重的黑铁骨扇,趁其不备,冷不防来了一记。
华锦萼扶着额头,道:“霍大人,我求你了,你也给我来一拳吧。”
霍承纲道:“侧妃娘娘不必担心。这把黑铁骨扇是我一位江湖朋友赠予我的,把它丢在这里,你我一同出去,叫侍卫过来即可。”
华锦萼奄奄道:“楚王醒了,若是问我打晕他的是谁?我怎么回答。”
“侧妃娘娘直接说你什么都没看到便是。”霍承纲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给出理由。
“怎么可……行的通的。”话到嘴边,华锦萼及时改口,把怎么可能变成怎么可行。
华锦萼心中叹气,霍承纲的办法很好,但华锦萼可以没看到,廿七不可能没有没看到。
霍承纲眯着眼睛看着华锦萼,目光微微打量,“侧妃娘娘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华锦萼垂头丧气道:“没有什么难言之隐。”她不抱希望的问,“霍大人身为朝廷命官,怎么敢对皇子动手。”
“非也。下官乃东宫辅臣,自是效命于太子。我见楚王,欲对您不利。为了东宫的颜面,太子侧妃的颜面,不得不出此下策。”
华锦萼:“……”
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华锦萼只能硬着头皮去扯谎,她先跟霍承纲去叫侍卫。然后跟向侍卫首领解释,楚王韩霄被不明人士攻击。她吓坏了,忙叫来太子身边的辅臣帮忙。
还把证物黑骨铁扇交到了侍卫头领手上。
今日当值的是侍卫统领名叫郑通,家里是内务府六库总管出身。他死死地盯着自己手里的黑骨铁扇,仿佛看着杀父仇人一般。
前段时间皇宫忽然冒出个女刺客,杀了一名四品诰命夫人。如今当今三皇子楚王殿下又遇袭。
郑通一个头三个大,派人把华锦萼送回东宫。楚王殿下送到钟粹宫,通知禁卫军和銮仪卫,上下拉网搜查一遍皇宫。皇上那里也要禀告。
华锦萼眼睁睁看着事情成马蜂窝爆炸式发展,自己却无可奈何。
华锦萼后知后觉的想到,她为什么不直接把楚王殿下送回宫里?
等楚王殿下醒来后告诉他,攻击他的是霍承纲,而且霍承纲就是之前他让她查的霍先生,东宫的神秘幕僚。
华锦萼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这个交代比现在的情况好。她不断反思懊悔。
对呀,为什么不呢。
华锦萼觉得她的思维无形中被霍承纲带偏了。她当时为什么要听霍承纲的话呢。
是因为鲁王殿下暂时还不让他把霍先生的消息透露给楚王吗?
还是因为霍承纲救过自己,在华三夫人攻击她的时候,为她挡了一胳膊?
还是……她并没有打算置霍承纲于死地。
华锦萼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为什么她在对霍承纲仁慈?
霍承纲深邃晦暗的目光,浮现在华锦萼脑海。楚王殿下滑下去的时候,她看到霍承纲的第一眼,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忧。
霍承纲是真的在担心她,他是真的以为楚王在对她不利。
华锦萼忽然感到一种无言的讽刺。
因为……她好像也再担心霍承纲。
华锦萼感到头皮发麻,她这辈子最怕圣人。尤其是那种牺牲小我,奉献大我的圣人。
从前她遇到过一个郭璟,现在又撞上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霍承纲。
傍晚时分,贤德妃派总管大太监去东宫焕章殿传召华锦萼。
华锦萼面对着楚王,贤德妃,大公主,鲁王殿下四人的目光,口齿清晰的讲了一遍,她如何从长春宫出来,又是如何遇见楚王。
华锦萼道:“……楚王殿下被人攻击后。楚王瘫倒在我怀里。待我放下他再去追时,人已经不见踪影。恰逢詹事府的官员正欲出宫,我便拦了他去叫侍卫。”
华锦萼恭恭敬敬道:“后来的事贤德妃娘娘和三位殿下都知道了。”
贤德妃问华锦萼,“你当真没有看清是谁下的手?”
华锦萼道:“我当时只顾着楚王殿下,轻敌了。一个不妨让歹人先逃走了。”
华锦萼有种预感,她又做错了,很快她就会后悔的。但她还是这么说了。
贤德妃无语凝噎,她又不能说华锦萼先顾着楚王不对。贤德妃扭头淡淡道:“按流孤堂的规矩处置吧。”
华锦萼手脚微微颤抖,听见大公主韩霏说:“护主不利,当是死罪。”
大公主韩霏看了眼鲁王道:“廿七如今身在东宫,流孤堂的刑罚不好用上。处死也好,处罚也好,都容易流露于表面形迹。”
贤德妃沉声道:“照你的意思,她还罚不得了。”
大公主韩霏道:“罚自然是要罚的。按宫中的规矩罚吧,罚跪也好,打骂也好。宫中手段总是隐晦些。”
华锦萼一瞬间有些后悔,都想供出霍承纲了。
贤德妃最后敲定,让华锦萼每日晨昏定省。言下之意早晚罚跪。
华锦萼心中紧绷的石头一松,悄悄松了口气。
不禁再次感叹,宫里的刑罚真的太仁慈了。华锦萼心里又羡慕又嫉妒,那时候她被人卖到宫里当宫女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第四十九章 心意
离开钟粹宫, 大公主韩霏拉着鲁王韩霆的手回建章殿。韩霆的手宽厚阔大, 很像个哥哥。
回到建章宫后,鲁王问大公主韩霏的第一句话:“为什么不听我的吩咐,要自作主张。”口气有些审问的意思。
大公主韩霏深吸一口气, 赶走建章宫所有服侍太监宫女, 冷笑着看着鲁王:“我自作什么主张了?廿七做错了事不该受罚吗?还是说, 你想用流孤堂的办法罚她?”
鲁王韩霆原本已经坐下, 他整理膝前的衣襟, 准备好好和大公主韩霏讲讲道理。闻言, 警惕地发现大公主的情绪不对劲。
他皱眉道:“你怎么了, 发这么大脾气?”
大公主韩霏一下子就红了眼圈, 仿佛瞬间被人戳中了委屈似的,她睁着眼睛, 没有掉眼泪, 偏着头又挑衅又质问, “你就舍不得廿七受罚对不对。”
鲁王韩霆沉默了一下,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大公主韩霏又问他:“上次我来找你,你为什么充疯卖傻不和我谈论正事。”
这次鲁王沉默的更久了,韩霆问大公主:“你上次来想问我什么。”
“华春奕夫人突然发癫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大公主韩霏质问道:“你当初告诉我,廿七放进东宫是做废棋用的。我一点都没有怀疑你,我等着廿七在东宫露馅,等着华锦萼易嫁一事败露。等着华家受到处罚。”
大公主韩霏哽咽了一下,别过脸道:“我不过是想和华春皓和离, 原本不用这么复杂的,是您鲁王殿下告诉我,可以一箭三雕。我信任你。”
“可你做了什么?你帮着华锦萼在东宫站稳脚跟。让华家情绪最不稳定的华三夫人,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原本华三夫人是一把可以轻易操控的好刀。
韩霆生生把这把刀,变成了一把缺口的废刀。
大公主韩霏隐忍的泪盈于睫,怨恨地看着鲁王道:“鲁王殿下,您不觉得您欠我一个解释吗。”
鲁王韩霆叹息道:“霏儿,我有时候也迫不得已。”
“呵呵,天大的笑话!”大公主韩霏道:“如果这就是鲁王给我的解释。那我知道了,算我这些年眼瞎,把你当做唯一的亲人。告辞!”
鲁王韩霆站起来,拉住韩霏的胳膊:“霏儿,装傻的不是我,是曹根贵。”
大公主韩霏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鲁王韩霆深深叹了口气,给大公主韩霏讲了一个关于曹根贵的故事,以及为了保护受伤害的曹根贵,从他的人格意识中衍生出来的第二个生命——三十一岁的萧霆。
大公主韩霏目瞪口呆道:“……你是说当你自己给自己从萧霆改名为韩霆的时候,就不再是曹根贵的从属。而开始和他抢身体?”
鲁王韩霆道:“大部分时间是这样,所以我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
韩霆不想把华春奕夫人的过错全部推给曹根贵,但此刻他又看不得大公主韩霏伤心,只能违心道:“之前的事是根贵临时插了一手,我挽回时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