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听到看到什么了。”陈措有些好奇。
卞婃长吁短叹,本不想在人背后嚼这样的舌根,但想着沈之瑭这么不让她省心,索性就全部说了出来。
“他给那女生下跪了,正好被我看到了。”
这是陈措没想到的。
方才见到沈之瑭,就是一贯印象里那种老是喜欢家长爱护学生羡慕的好孩子的模样,但能看得出来是个要强又清高的人。
下跪,这倒是陈措没能从面上看出来的。
“他若真是那种死读书的榆木脑袋,我也不至于打算这么大费周章的跟他死磕。沈之瑭绝不是明面上那么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好孩子,他那花花肠子弯弯绕的,我差点被他坑死。”
卞婃这时候转向陈措的方向,跪坐在沙发上。
“他这是想用流言蜚语杀了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卞婃擎着冷笑,满眼的算计。
“那他说的约定,是什么。”陈措还是记着这件事,他不是个喜欢乱怀疑的人,但这种不清不楚的话就好似一根刺,扎得他寝食难安。
卞婃一定这话,眼睛瞬时就睁大了,定定的望着陈措,忽而就笑了。
“阿措,你怎么没听出来啊,他那是故意膈应你呢,好叫你不痛快。”卞婃这时候脚尖一点地,就跟一只小鸟似的飞到了陈措的身后,挨着他的侧脸,搂着他的脖颈难舍难分的不愿撒手。
陈措不说话,执拗的垂着眸,不愿转头看卞婃。
他不喜欢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
“那是因为我跟他说,我跟十四中的陈措关系可不一般了,他就想来看看,我们到底怎么不一般了。”卞婃对着陈措的耳廓吹了一口气,细细软软的将这样一句话灌进了他的心里。
陈措这时候特别孩子气,侧过脸就看到放大在跟前的卞婃那双古灵精怪的眼瞳,他想问,但又嘴笨得不知道问什么,卞婃明白他,黏黏糊糊的同他接了个吻,分开后再看他,又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陈措拉着她的胳膊,不让卞婃走,跟她加深了第三个吻。
“那就别让他跟你补习。”陈措凑到卞婃耳边,低声说道。
卞婃一听这话,搂着陈措的脖子就开始撒娇。
“哎呦,我要是不给他这个机会,怎么能抓住他的软肋呢,他喜欢借刀杀人,那我就得让他知道这把刀,不是他能拿的。”
“他给你补习什么!”陈措有些急了。
“数学。”卞婃老老实实的交代。
“那,那他能给你补习,我也可以。”
陈措的这句话中气十足,颇为豪情壮志。
卞婃眨了眨眼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陈措不明所以,黑着一张脸望着卞婃,就看她笑得花枝乱颤,最后扶着椅背半蹲下来,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擦笑出来的泪花。
卞婃足足笑够了才抬起头,这才发现陈措好像有些生气了。
其实陈措话说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他能教卞婃什么,还数学,他就没仔细听过几节课,考试全靠临时突击,也亏他脑子好使,运气也不差,猜猜写写的常年在九十分边缘上下徘徊。
望着井子等一群跟在陈措后边混的三五十分的惨不忍睹的成绩,老师除了吹胡子瞪眼的教训陈措“你小子但凡长点心认真点也能学好”外,毫无办法。
卞婃小心的勾了勾他的小拇指。
陈措不为所动。
“哎呀,别生气了嘛。你想想看呐,他这么让我连吃两个哑巴亏,我怎么也得从他身上讨点什么回来,正好我数学不好,都被老师说了好几次了。我保证,就到下次月考,我肯定把这事儿料理干净。”
陈措坐直了些身子,态度微微有些缓和。
卞婃正打算趁热打铁,却听到陈措说了一句话。
“你把数学作业找出来,我来看看。”
卞婃完全傻了眼。
陈措却不是开玩笑的样子,他指了指被卞婃甩在沙发上的背包,又对她勾了勾手指头。
他此刻很后悔上一秒那般自信的自己。
非常的后悔。
陈措叼着笔头,从选择题看到填空题,再看到计算题,又翻回到试卷的第一面,继续看填空题。
整份试卷卞婃写了大半,空着的都是每个类型的后边几道题。
简单说来,就是稍难些的题都没写。
陈措绷着嘴角,硬着头皮揪了一张草稿纸开始写写算算,卞婃在一旁静静看着纸上的数字越写越飘,浅浅淡淡的最后变成了无可辨认的杂乱笔画,她知道陈措这是挂着面子强撑。
“好了啦,我好容易来你这儿一次,别写试卷了。”
卞婃环着陈措的脖颈,伸手将他手里的签字笔拿了过来。
“沈之瑭给你补习,我也要去。”
陈措有些落寞的缩在椅子上,闷闷的来了一句。
卞婃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至极。
临走时,一直毫无存在感的鸡窝头从柜台后边露出一个炸毛的脑袋,眼瞅着卞婃乐呵呵的走出了浮生,便转头对着正要跟出去的陈措笑得尤其的贱。
陈措被他看得毛骨悚然。
“他给你补习,我也可以的。”鸡窝头故意掐着嗓子,将陈措那分钟的愤懑和吃味模仿得惟妙惟肖。
“闭嘴。”陈措抽了抽嘴角。
“哎呦,你要去补习,人家也要去嘛。”鸡窝头可不听陈措的,挤眉弄眼着,一副娇俏害羞的模样,极力的在陈措跟前手舞足蹈的晃悠。
“滚蛋。”陈措低声骂道。
他的耳根子早已红透了。
卞婃在外边问他刚刚说了些什么的时候,陈措只是摸着鼻尖摇头。
他感谢浮生门口黑灯瞎火的。
不然他那烧得滚烫的红脸必定被卞婃瞧个一清二楚。
第四十二章
这是沈之瑭第五次与陈措对视上了。
沈之瑭礼貌的对他笑了笑,而后又将视线放回到了正埋头解题的卞婃身上。
陈措见他这副漫不经心却又极其讨打的模样,无语的张了张口,最后也只能挑着眉冷笑一声,将手里竖着的数学课本端得更正了些,继续瞪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盯梢沈之瑭。
他已经在这个咖啡厅里无所事事了一个小时零三分钟。
眼神炙热得宛如一个变态。
陈措托着腮,连放在手边的咖啡都没喝上一口,就光着看认真听讲的卞婃了。
她真的很好看。
陈措暗暗想着。
他懊恼自己第一次在浮生店内看到卞婃的时候,怎么就没认出来她来,那时候也没注意看她,就当她是个神神秘秘的女孩子,就像是个矛盾体,面上清冷,说话倔强,好像还藏着许多的秘密。
鸡窝头说起卞婃漂亮时,自己才有点点恍然大悟,好像是有些印象的漂亮,像是素净的黑白简笔画,寥寥几笔都用去勾勒形神了,她就像只翩飞的蝴蝶,莫名其妙的闯入陈措的世界,而后再也没能抹去痕迹。
陈措从没想过他们之间是那么迅猛,甚至可以称为莫名其妙的就在一起了,两方没有任何人说出相关的甜蜜言语,他们在眼神交汇,彼此紧紧拥抱在一起接吻的时候,就已经默许是在一起了。
他们那时候都用了极大的力气,像是要把彼此揉进骨血里去,好似久别重逢的惊喜,又好似生死相依的决绝。
久旱逢甘霖般的庆幸。
陈措总让自己不要想,但记忆里的东西总会反复的涌出来,翻滚着,再加上外力的诱因,变得越发的膨胀。
他时而会走神,时而会有从前没有过的惆怅。
好似成了一个感物伤情的忧郁派诗人。
盛航说过的那些话,沈之瑭意有所指的眼神,还有旁人千千万万的惊诧,都是在加深陈措心里的郁结,让他怀疑,让他踌躇,恨不得让他就此丢开卞婃。
陈措想到这里,便发现卞婃将视线转了过来。
她现在也开始穿一些柔浅色的衣服,不再是非黑即白的色调;她也开始将长发扎起来,利利落落得更是清爽;她也不再是从前冷冰冰的一张脸,常常会对着陈措换模样的娇俏。
卞婃悄悄的越过沈之瑭,对着陈措笑得单纯畅快。
陈措愣了一下,随即对她轻扬起下颌,示意卞婃认真解题。
他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他的阿婃才不是依赖温室的花朵,也不会是鸟笼里的金丝雀;她是蝴蝶,是蒲公英,是任一自由的万物;她现在愿意停下来,那自己就给她一片无风无雨的栖身之所,哪天她要是想看看更广阔的世界,自己会亲自送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