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别人, 封岩早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封岩没搭理潘石佑。
离开行政区, 走到内部停车场附近,潘石佑跟大家说,不用回公司了, 直接各回各家。
技术部其他员工, 都打算坐公司的车回家。
罗教授却跟蒋兰舟说:“陪我一起去馆里看看。”
蒋兰舟欣然点头。
罗教授又跟李博文说:“你今天就早点回去照顾你妈吧,我和兰舟随便看看。”
李博文看了蒋兰舟一眼, 随后就跟着公司的车走了。
潘石佑和封岩都是自己开车来的, 直接开车离开。
罗教授带着蒋兰舟进馆,去了瓷器区。
工作日,馆里游客少,昏暗的灯光下, 剔透的玻璃窗,跨越千百年的彩釉瓷瓶静静陈列,像一株绽放的花。
“以前来过吗?”罗教授问蒋兰舟。
“上大学之前来过几次,上大学的时候经常不在家,就没来过了。”
罗教授微微笑着,道:“我带着你好好逛逛。”
两人在一件釉里红菊花玉壶春瓶跟前站着,罗教授就近指着它说:“这件儿,我年轻的时候见过仿品,仿得非常像,印象深刻。”
蒋兰舟好奇笑道:“您当时看走眼了?”
走上一定高度的人,更在意自己犯过的错。
罗教授本来就红的脸颊,瞬间更红,指着瓶子说:“瓷器作伪,改换旧底的比较多,一般看瓷器就看底儿,但这件是描涂的花纹,仿制者绘画能力相当高,当时我被绘画工艺给迷了眼,以为是真的。”
蒋兰舟水润的杏眼充满好奇,“后来呢?”
罗教授慈和的声音在安静的馆内不显突兀,他道:“你们潘总跟我不一样,他更信技术,说古人画什么,不画什么,都有可能,毕竟还有个皇帝的审美也真是独树一帜,所以真假不能光凭绘画手法判断。他用开碱水刷了瓶底,灰尘洗干净后,果然有接痕。”
蒋兰舟下意识点点头,就这一点,她和潘石佑的观点倒是一致。
罗教授边走边笑,道:“他算是给我纠正了一个大毛病。这一行,盲目自信要不得。”
蒋兰舟受教。
两人缓步把馆里逛了一遍。
罗教授简直就是行走的文物百科,他挑了几个在中心展出位的物件儿,从背景介绍到同类物品的特色与区别,仔仔细细讲了一遍。
蒋兰舟时而沉默蹙眉,时而挑眉点头,是认真思考的状态。
她做过功课,听起来不算费劲儿,有些书本之外的小技巧,很快就能通过和旧知识建立关联,迅速记住。
罗教授偶尔也会和蒋兰舟互动,不经意问她些问题,蒋兰舟答的都挺好。
差不多到闭馆的时间,两人才优哉游哉从馆里出去。
蒋兰舟今天收获颇丰,喜色浮面。
出馆的时候,罗教授才跟蒋兰舟说:“有机会多来看看,等以后离开了珍品,多花时间去其他城市的博物馆逛逛。”
蒋兰舟抬眉看着罗教授。
她在珍品还没待上几天,今天还是转去技术部的第一天。
罗教授笑笑说:“你跟李博文不一样,他就适合埋头搞技术。”
他拿出一张金黄色的名片,后背写着一串地址,说:“明天有个私人展会,你要有空就过来,带你看点好东西。”
蒋兰舟接了请帖,说:“我有空。”
罗教授体贴叮嘱:“下午吃点东西再过去,不用穿太漂亮,得体端庄就行。”
蒋兰舟点头答应。
因两人家里方向相反,罗教授把蒋兰舟送到地铁站就走了。
蒋兰舟回家后,挑了件蓝色的短袖连衣裙,长至脚踝,用孙誉衡送的珍珠项链搭配。
第二天下午,蒋兰舟简单打扮下就让家里的司机开一辆低调的车,送她到会场。
私密的会场,闹中取静,矗立在商业区和居民区之间。
楼宇高阔,朱漆大门,两边地面停车场停满了豪车,入口处铺着红毯,拉了红色的警戒线,两侧站着挺拔高大的安保人员,他们的手臂上,有“岩威”字样。
蒋兰舟踩着白色低跟尖头鞋,正准备罗教授打电话说,她到了,潘石佑跟封岩一起从停车场过来。
潘石佑叫住蒋兰舟,笑问她:“你跟谁来的?”
蒋兰舟朝两人欠身打招呼,答道:“罗教授。”
潘石佑笑了笑,点着头说:“走,一起进去。”
封岩单手插在口袋里,面无表情。
三人直接进去找到罗教授。
从大厅进去,会场内分两个部分,左边是展会会场,设了嘉宾席位,和陈列位,相关工作人员,穿着统一的服饰,向来宾展示今天的出展物品。右边是会客大厅,除了沙发座椅,还有自取的酒水和拼盘,两厅靠墙的一边都设有出口和通向楼上的直升电梯、楼梯。
两厅之间,用双开的镂空木门隔着。
罗教授就在展厅中央站着,他一眼就看到了蒋兰舟他们,先是朝潘石佑和封岩挥手打招呼,待他们走近了,笑夸蒋兰舟:“今天穿得很端庄漂亮。”
蒋兰舟笑容优雅,“这样穿行动比较方便安全。”
封岩没有表情的脸上,眸色黯淡两分。
潘石佑接了个电话,他告诉赵映晴:“……你先招呼着,我就来。”
挂掉电话,他跟罗教授说:“有几个朋友来了,您先看着,我们去去就来。”
潘石佑拍拍封岩的肩膀,深深示意一眼,一起从会客大厅上了二楼休闲室。
蒋兰舟跟着罗教授一起在会场欣赏展出物件。
罗教授讲解的声音不大,足够蒋兰舟听得一清二楚。
他大概讲了些东西,就和蒋兰舟一起走到旁边,说:“这家会所,潘总和封总都入股了,今天的展览会也有潘总的份儿。”
蒋兰舟点头,难怪潘石佑要去招呼人。
罗教授信步在展厅里走,跟蒋兰舟说:“这一行珍品已经把名声做得够大了,可以说是业界唯一一家结构完整的公司,而且这行吃人脉,吃资历,吃本事,潘总这三样都占全,别人再想要分一杯羹,太难了。”
蒋兰舟顺着罗教授的话往下问:“依您看,相关的行业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
罗教授望着蒋兰舟笑,继续说:“拍卖行这一块儿还有缺口,潘总一直想自己搞拍卖行好出手存货,但是力不从心,他家里孩子对这个也没兴趣,就没往这方面发展了。国内虽然有几家知名的拍卖行,但都不是本地的。本地的拍卖活动,也都是固定的几个人临时牵线合作的,其实很不方便。”
蒋兰舟若有所思。
罗教授又说:“如果能够固定长期交易,我相信潘总非常乐意成为顾客之一。”
货源就不成问题了。
蒋兰舟浅浅一笑,“谢谢您。”
正聊着,罗教授碰到了熟人,对方单刀直入,说有一件藏品想出手,他防备地看了蒋兰舟一眼。
罗教授淡笑说:“这是我徒弟。”
对方这才肯说,手里有一枚玉玺。
这玩意儿罕见,且成交额巨大,罗教授一个人不好拿主意,暂时打断对方,到一边去给潘石佑打电话。
潘石佑不知道在忙什么,一直没接。
蒋兰舟主动道:“您先聊着,我去找潘总。”
罗教授点点头,转身和刚才那人接着详聊。
蒋兰舟从展厅出去,在会客厅里扫了一圈儿,都没看到人影,她给赵映晴打电话,占线,只好给封岩发信息,问他在哪里。
封岩正在二楼跟人打牌,他刚准备点烟,看到消息,回了蒋兰舟:在二楼208。又问她:有事儿?
蒋兰舟没回消息,直接上了208。
休闲室的门并没有关,蒋兰舟敲敲门,推门而入。
精致欧式装修的房间里,天花板和地毯花纹繁复,四个男人在桌上打牌,有一个大眼中年男人身边,坐了一位年纪可以当他女儿的女人,那女的似乎在电视里演过有名字的配角。
蒋兰舟打扮的很素净,在浓妆艳抹的女人面前,显得十分清纯,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她一进去,几个男的都看着她。
大眼男人叼着根烟,坐封岩左边,他左手搂着女人的腰,右手摸了一张“八万”,插在另一张“八万”的右边,正好一对“将”。
他转头上下扫蒋兰舟一眼,顿时露出轻挑的笑,冲牌桌调侃道:“谁的妞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