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大哥哥,你们真的都住在云朵上面吗?”
这群小孩眼睛大大的,脸蛋红扑扑,多数连他们的腰都够不到,好奇天真又拘谨礼貌,倒是可爱得紧。
姜勤风抱起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让她把手环在自己脖子上,唇角含着笑意:
“是啊,我们住在天上,今天专门来看你们这些小仙女。”
他生得好看,又笑得温柔,连说话都甜丝丝的,不惹小萝莉们喜欢才是奇怪,很快就收到一大堆小手绢、小簪花做礼物,也不拒绝伤她们的心,而是偷偷施法放回她们身上。
谢灵檀在旁边看着就已经觉得足够,却没想到自己这副样子,小男孩们还敢上前询问,居然夸他的剑英武,夸张的还要认他做义父。
这位紫发修士可不像上面那个一样温暖,他对待旁人表情从来冷厉肃杀,连眉梢都有剑意,一眼扫过去,半个字都没说,便吓退了多半小孩。
不,竟然还剩下一个矮矮的小瘦子。
他脸面脏污,眼中泪光一闪而过,面对修士泰山压顶般的气势,就算腿肚子都在发颤,也咬着牙逞强。
“我看你背剑,是不是很厉害?我把这辈子所有的钱都给你,你帮我杀一个人好不好?杀了她!求求你帮我杀了她!她害死了我娘!”
小瘦子这些话竟引得谢灵檀少见露出怔然神色。
他紫色眸子中划过不明情绪,像一簇火星滋滋地落入石油池底,刷地一声,天雷地火,电紫赤焰自地狱深处层层冲撞上来,在瞳孔处炸出巨大火花,紫雾重重,浓郁、深沉又化不开。
那是一道镇压野兽的重枷沉锁,谁也不知里面到底关着什么。
他说:“我……已经很久不接这种事了。”
语罢,谢灵檀转身离去,走到姜勤风身边,不带丝毫犹豫。
那小瘦子望着他的背影,大喊道:“你们不是神仙吗?我娘,我娘是被魔人害死的!他们都不管,你们也不管吗?”
姜勤风听到了,走过来询问:“魔人?”
如果是魔人作祟,确实归他们修士管。
魔人乃是百年前从魔域传来的傀儡,身带魔毒,一旦沾上短时间内就会被感染,和末世背景下的丧尸有些相似,但不同的地方在于,其中分为普通魔人和高阶魔人。
高阶魔人不仅外表与常人无异,还可修行境界与控制普通魔人,长期以来,一直是修真界的隐患。
“那天我在后院喂鸡,听到门口有人来,我娘出去接待,是个女子,要一碗水喝,后来……后来等我出去查看,我娘就已经变成魔人死掉了!一定是高阶魔人,她把我娘感染成魔人,又杀了她!”
小瘦子抽抽噎噎,难过极了。
一个妇女跟在他身后,本要捉他,看到姜勤风,见势不妙,急忙解释:
“你们可别听崔幸这臭小子瞎说!他娘是被流寇□□死的……哪里有什么女子?我是她妹妹,我还不清楚么?”
姜勤风暗想,她这话解释得奇怪,先否认女子,而不是否认魔人,似乎在掩盖什么。
说到魔人,其他村民也讨论起来。
“你们还记得三年前连犯四十多起命案的高阶魔人孟克尘吗,好家伙,被刺了好几百剑还能伤人,头掉了竟然不死,好像只有把他们身体里的毒丹挖出才能完,太可怕了。愣是让七八个修士与他同归于尽!”妇人心有余悸。
粗鄙汉子大笑道:“死了多少神仙,我不清楚,我只记得他专挑寡妇下手,弄完还把别人杀掉,据说……那些女人被发现时,肚子涨得溜圆,像是西瓜一样,里面全是……毒液。”
“毒液?还有这回事?”
“哪里是毒液哟,分明是……嘿嘿,这也算高阶魔人的特异之处了。”
听者立即露出恶心欲呕的神色,涉及这方面阴私,八卦的声音便小了不少,她们窃窃私语,面红耳赤,自以为不会被听到,奈何姜谢二人都是筑基的境界,五感远比普通人敏锐。
姜勤风也是一时无语,继续听崔幸说。
“他们都不准我去临江城,把我关起来,还把我娘的尸体偷偷烧掉了,呜呜呜呜,我亲眼看见的,我娘就是变成魔人死掉的!”
崔幸衣裳沾着泥土,甚至磕绊出加个几个破洞,当真是听到有仙人来,好不容易跑出来求助的。
“胡说,明明是我姐姐说身子不干净了才烧掉。大家评评理,没有我李秀管你吃管你喝,你能活到现在?呸呸呸!小白眼狼!啊啊啊啊!你敢咬我松开!松开!”
她越说越气,扬手一指,去戳崔幸的眉心,没成想被他一口咬住手指头,疼得脸都歪了,怎么甩也甩不掉。
“松嘴松嘴!”
姜勤风见这么吵也不是方法,用手轻轻拍崔幸的背,太瘦弱了,骨头都咯手。
崔幸松开嘴,扑在他怀里大哭:“神仙哥哥,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有说谎,就是有个高阶女魔人!她害死了我娘!”
谢灵檀与姜勤风视线一交。
谢灵檀:“你可知一万个普通魔人里面才可能出现一个高阶魔人,这又并非开皇,离魔域甚远,怎会有高阶魔人?如果有,早就闹得沸沸扬扬。”
“我、我也不知……”崔幸畏惧他,低下头小声说话。
谢灵檀:“看来是你突见母亲死亡,神志不清,才出现幻觉,你再想想,那女人的声音是不是特别娇嫩尖细,让人心生不悦?”
“是啊是啊,那女人声音听着年轻!很年轻!”崔幸猛点头。
谢灵檀:“嗯,那就对了,你再听听你姨说话,是不是差不多?你对她心有怨怼,才幻想出一个年轻女人,魔人,也不过是你下意识对她的丑化。”
崔幸被他这番话说得晕头转向,震惊地盯着这个俊美的紫发修士。
似乎真是这么个理。
“难道我想错了?”
他怀疑人生。
李秀看小白眼狼服软,可太高兴了,她劝他劝了好久都没起色。
“还是你们仙人会劝人!”
“崔幸他姨,他肯定被娘亲的死吓傻了,得治病,我们有种丹药吃掉可以忘记最近的事,不过放在家里。”
姜勤风配合忽悠,顺便赠送温柔笑容,对女子杀伤力极大。
李秀甩手:“那就麻烦仙人啦!什么都忘掉是最好的。我跟着你们去,你们说个价钱吧,出得起!”
于是他们四人一起回到谢家,才进屋,谢灵檀把施法李秀定在原地。
崔幸还在大哭:“不,我不吃,我就算疯掉,也不愿意忘记我娘!我不吃!”
谢灵檀嫌他吵闹,塞了一颗褐色小丸子进口中。
“咦……甜的?”他咂咂嘴。
姜勤风确认没人跟上来,呼出一口气:“这事蹊跷,村里肯定有人监视,轻举妄动,便会打草惊蛇,委屈你了,刚刚我们是在骗她。”
一个坚持是□□死的,一个坚持说是女魔人所为,李秀一个村妇,说话漏洞极多。他们都更偏向后者的说法。
“不过,谢哥,你怎么这么会说啊,没病都被你骗病了!”
谢灵檀莞尔:“你也不错。”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形成极好的默契,一个眼神的相交,便能心领神会,猜到对方的考虑。
“高阶魔人危险极大,哪怕公孙叔叔在也极难对付,我们得赶快确认踪迹,禀明上清。”姜勤风神色严肃。
“崔幸,她只借了水?”
崔幸:“嗯嗯!”
谢灵檀:“她应该从灵檀树林过来,那边连接着灵宝。”
“咦,你怎么知道?”
崔幸疑惑极了,跟不上这个古怪修士的思路。
你说他冷淡吧,有时候又有那么点温柔的样子,你说他温柔吧,一记眼刀就让人闻风丧胆。
“哪有单单借水的,我只是猜测路上小动物可供她吃食,却没有水源让她解渴,这附近,也只有树林凋零,半点汁液都喝不着。而且……”
姜勤风接话:“你才七八岁,眼中的年轻,怕是要更小些,估计是个少女啊。”
总的来说,就是四月前有个年轻的高阶女魔人来到村里,杀掉了崔幸的母亲,匆忙逃走,怪就怪在,知情人都刻意隐瞒,甚至毁掉死者尸体。
谢灵檀:“我看她打扮虽然朴素,言语之间分明炫耀富贵,看来得了什么人的好处,猜测是哪家小姐感染魔毒,一直掩藏,中途发生意外,恐怕败露才杀人灭口。走灵宝到临江城的商路,有钱有势,受伤小姐,我们去临江一问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