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红鲤吃了?!”如常蹭地坐起来,踹掉被子,哒哒哒跑下床扒着她眼睛看又去看她肚子。
没有啊,她完全没看出这肚子里有个死孩子。
“没有,那晚没吃,那条鱼很漂亮,鱼眼睛瞪着我,像会说话,我不敢吃。”
李货郎没逼着她吃,用红布盖住,一截红绳捆着,吊在房檐上。
半夜她也听到那晚如常听见的声音,窗户被砰砰砰地敲动,她想起来看,却被李货郎按住,当时他全身都在抖,却不让她出声。
第二天一早,李货郎端了碗粥进来,很鲜美,有肉香味,两人一起用了朝食,李货郎叫她别出门,等他回来。
李氏也不想出门,正拿着扫把扫灰,却发现窗户上,赫然几个剪刀样的印子,盖在窗纸上。
“现在想来,那是仙姑的尾巴,那晚是她在敲窗。”李氏苦涩地笑道。不知道李货郎用什么法子说服了仙姑,继续帮他敛财。
“后来,你们也知道,他突然富了,在城里买了处宅子,搬进去那天晚上,他把剪下的仙姑尾巴粘在了轩窗上。”
“当晚,我就发动了,那一盆血水,被他泼进了池子里。”
如常挠着脸,什么血水?
她看卫蒙,卫蒙皱着眉。
原来如此,红鲤是锦鲤一族,受天道宠爱,气运加身,轻易不会沦为邪物鬼物。
“红鲤在池子里。”卫蒙摸了摸手边的桃木剑。
“是,仙姑应该是藏在一条死去的锦鲤身上,那晚他从外面带回来一条翻白肚的鱼。”
李氏摸了摸肚子不由担忧道:“入了池子,它却每一日都更鲜活一些。”
卫蒙嗤笑,将如常扯回来塞被子里,小脚丫完全盖住一本正经道:“那是它吸收了怨婴的怨气,你小心了,你即食了它肉,又供了与你血脉相连的供奉,这辈子也逃不开。”
“那我该如何做!”李氏激动地站起来,眼里闪着光,这一刻,全没了先前的温婉淡然。
如常伸出去的脖子缩了缩,她突然不认识这个李氏了。
卫蒙撇了身旁的小孩儿一眼,将她脑袋按到身后去。
“找到红鲤的鱼尾封住,她就跑不了。”卫蒙起身抻腿,故作高深道:“鬼道贵终,平她的怨气,便可将她送入轮回。”
“至于你丈夫——”
卫蒙顿了顿,他哪知道情情爱爱的红尘账怎么了。
却是李桥睁眼刺了一句:“他化成厉鬼也要带你走,当初你那个书生,为何不替你索命?他要是真的爱你,怎么不把我爹弄死一了百了。”
他娘的,这是什么说法,卫蒙震惊看他,小小年纪,这小嘴叭叭叭的。
“那还成人家书生有错了?要怪也是怪你爹和她爹娘啊。”如常起得牙痒痒,“你倒阴阳怪气的,是谁要你小命谁救了你小命,看清楚了吗!”
“走走走,你别在我家呆着。”如常赶人,要找人把他抬走。
看在她给了那么多钱财首饰的份上,卫蒙拿出去了两张符,让李氏和李桥贴身佩戴着。
李氏买下卫家隔壁铺子,和李桥住下,隔着一道矮墙,卫蒙耳聪目明,一点异动都能听见。
如常已经醒了过来,就要搬回卫道士棺材铺,卫蒙拿着符去李氏家布置了一番,见到李氏和李桥的卧室。
头一次,穷抠的心里真诚发问:他让如常过得是不是太糙了些…
他回头看了一眼快活收拾被褥的如常,傻兮兮地一层一层堆进棺材里。
“喂~妹妹,拜师吗?拜师有好处拿。”
第7章 (捉虫)
如常:“……”
拜师有好处拿,卫蒙像是有好处给的人吗?!他分明是只铁公鸡,只会掉点铁渣渣那种。
如常当着卫蒙的面背着手在棺材铺里踱了一圈。总结了一个字:穷。
真真的家徒四壁,若说有钱,他家角落里一竹框框的纸钱、元宝,在小鬼们眼里真的挺有钱的,还是这片区最有钱那种。
但他能拿着纸钱去猪肉铺子买猪还是去鱼摊子买鱼。
最多去青菜摊子换把小青菜,看在他卫道士的门面上不把他打出去。
这就算了!
如常抿着唇指着自己身上那件偏大的单衣,但是你康康,你扔给我的丑不拉几的衣裳。
还是你小时候穿过哒!
“我叭!”超气如常小脸一转,就这样你也想要徒弟弟?!叭阔能!
“那不是,不是咱家穷吗,你看,这件衣服也不算差,你师祖亲手做的百家衣,看这个针线,狂放大气,”
“那不是他针线粗糙吗?”如常震惊“可是这个剪裁宽松显瘦啊。”卫蒙继续忽悠“这不是因为他不会做衣服,才两片布拼一起再接一个袖管吗!”
“不啊,这是为了突显咱们门派不拘一格的风格特色啊。”卫蒙继续睁眼说瞎话,眼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要哭了。
卧曹!
特娘的,别——
“换!换新衣服,为师亲自为你做,绝对没有哪个小姑娘的衣服能比得上!”
卫蒙咽了口吐沫:“绝对的。”
为了拿出师父的诚意与威严,怕如常不信,他亲自去山上准备了好一会儿,带着一身血气下山时如常已经准备睡觉了。
眼看着看着她搭着小板凳跨进棺材里,稳稳当当给自己盖被子。
她才不信,卫蒙这么抠,才不会让她占好处,想起他还把她卖到李家换银子,哼!
臭卫蒙,
还想当她师父,做梦!
卫蒙就是在做梦,他都能看到小小的一个姑娘,在他出道场的时候,短手短脚地每天提着大篮子给他送饭送水洗衣服。
还会软软甜甜的像小鸡崽一样噗嗤着小手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然后听他咳咳一声就能给他端上水:“师父父喝水。”
肚子饿了:“师父父吃糕糕。”
衣裳破了:“师父父这是我给你做的衣服。”
哈哈哈哈哈老子才不要像糟老头光棍师父一样,小爷也要有徒弟,小爷我徒弟更乖更甜。
“妹妹~”卫蒙围着她转悠,热情地邀请她去山上观星吃夜宵,赏赏小景吹吹小风,顺便看看他准备的礼物以便促进一下师徒情分。
“不去、不拜师、你走开。”如常叉着腰,仰头看他,软软的腮帮子像小松鼠一样鼓囊囊的。
才不信有宵夜,她是那么好骗的吗?
卫蒙真烦人。
如常张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两只手揉着眼睛,她真的困了只想睡觉。眼睛一闭,站在漆黑棺材里,直戳戳往身后倒。
突然手臂一紧,视线天旋地转,如常错愕地发现自己在卫蒙背上。
他身材挺拔如松,轻而易举背起一个比他小不了几岁的孩子,像个专欺负姑娘家的坏蛋混球:“不行,你得去。”
“可我困了!只想睡觉呀。”如常挣扎着要下去,膝盖被卫蒙掐着,细细的小腿窝在带茧的手心里,如常突然不敢动了。
卫蒙凶巴巴的,手上力气大握着人可疼了。
“那你在我背上睡一会儿,马上就到了啊。”他贱兮兮地转头将如常在手上颠簸了一下,又觉得力道太过了,偷摸地弯着点腰接住她。
突然被甩一下,如常吓得紧紧抓住他耳朵:“你在发疯吗…卫蒙。”
老子没疯!
山上很寂静,这一片山上没有太多植被,光秃秃裸露的岩石,以至于上山路并不好走。可卫蒙背着她如履平地。
这是一个很平稳的背,有节奏的摇晃让如常昏昏欲睡,鼻尖闻到隐隐约约的香烛味。
“到了。”卫蒙抖了抖手臂,如常迷迷糊糊地哦了一声,软绵绵地将小脑袋转了个方向。
她勉力睁眼想看看卫蒙准备了什么吃的,结果,黑黝黝的山林子里,一只白花大老虎皮挂在枝头。
虎皮展开血糊糊的吓了她一大跳。
说好的观星吃夜宵看礼物呢?
如常气呼呼地从他背上跳下来,着白袜的脚踏在枯叶上,要往回走。
被骗了,骗子QAQ“唉,不是,你再等等。”卫蒙拉住她按在石头上坐着,就再等一会儿就等到了。
“等什么啊?”如常呆呆的,顺着他的眼神望出去,夜空漆黑一片,等什么啊…
卫蒙看着她傻傻的样子,戳了把软滑滑的塞肉,惹得她气冲冲地背过去。
“等风啊。”他轻描淡写地来一句。
如常又挪回来,满脸写着,啊?等什么风啊,为什么要等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