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什么,要刚才的答案?”他将兔头还给卫蒙,小孩子家家的,不多吃些还学会了孝敬人。
卫蒙盯着脚面,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不要答案了。
“我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你找国都中任何一个人都能知晓。”蒋佐官不在意道。
“可您也说,天下所有的神话,都是人传的,是人传的便会捡对人有利的说。”卫蒙声音闷闷的。
蒋佐官竟不料他会将自己说过的记得这般清楚,只道:“我也是人。”
“可我也只能在您口中知晓更多。”卫蒙抬头直视他,目光如炬。
蒋佐官一乐,是个好小子。
只望他能从中知晓自己是谁,那个小姑娘又是谁。
“说到哪了。”他洗了一遍手竟然忘了。
“勇士杀天神!”罗侍卫凑过来提醒道,“佐官我也要听。”
大约是到了地气下去,雾水拔起来的时候,淡淡的水汽在水边弥漫。
勇士杀了天神,部落君主便率领军队占领了天神的领地,被杀的天神是天地间的凶兽,天地间仅此一只,旧的凶兽死去,新的凶兽诞生,天道无端却至妙,勇士杀了天神,便要担下承负。
他是国师,跪在天神的神庙前,背着整个阳华的罪责,在神庙下暴晒。
烈日烤干了阳华大泽薮,浅滩干渴,水草枯竭,逐渐成为如今的土地。
天神的领土变成阳华国土,难逃烤炙的命运,田地里耕种的阳华子民迷茫地望着天,他们脱去兽皮甲,拿起锄具,君主说的广袤土地,却在哪里。
这难道是杀死天神的惩罚。
国都中却传来说法,以命换命,便可消天神的怨恨。
“所以还是要勇士国师还命吗?”罗侍卫紧张道,他果然没想错的,可是……哪里不对的样子。
“可…以命换命的话,虽然杀死天神的是勇士,是谁告诉勇士杀死天神便可止掉欲望的呢,他不是比直接杀人的人更可恶。”卫蒙喃喃道。
“对呀对呀,杀人的是勇士,可下令杀天神的是君主,那是君主要天神死啊。”罗侍卫道。
若说杀掉天神,是作孽,那生出杀害天神误导勇士念头的人,岂不是为祸。
为祸的是君王,他为何为祸。
“天下是他的,咱们都是当男人的嘛,钱权哪里会嫌多。”罗侍卫嘿嘿笑,用肩膀撞撞小道士。
“哪止。”蒋佐官眼里冰冷一片,这便是他年少时便要逃开国都的原因,那里是钱权的中心,罪恶的发源。
除了死亡,没有东西能让他们停止征伐。
“你不是念叨着有神巫吗,神巫这就要出来了。”
卫蒙神色一动,僵住,后面要如何呢…他总觉,这一切,和如今的情形是脱不开关系。
蒋佐官嗤笑,眼神却带着敬意:“那可是一个和勇士一样,愚蠢的神族。”
第41章 (捉虫)
临近冬日的山林因靠近南方,树叶依旧挺拔,密密麻麻的黑松林里一个小树屋架在高高的老树上。
那是一棵老树精,树下还有很早前的人类安置的石敢当和土地爷爷庙。
老树最顶上的树屋可以看到整个黑松林,是以前的守林人住的地方,如今没有了守林人,无处可去的精怪们会住在老树上。
老树枝桠上大大小小颜色材质不用的房子林立着。树上长的寄生藤蔓上排满了各种小山雀。
“你是新来的来听故事的吗?”
“是呀,你也是吗!”
“听说林子里来了一个神巫大人,我是西边三十里外来的,我隔壁窝说她神力无边,连沉睡多年的老树爷爷都醒了开始说故事了。”
“我还特意带了果子送给她。”八哥衔着一枝火红的秋枸杞,蹦蹦跳跳落到房门前,将枸杞枝放下,小脑袋歪歪,又小跳着回去。
好吵呀。
如常翻了个身,将脸埋进黑豹小姑娘柔软的肚子里,吸了一口。那日黑豹从参村将她驮走后,便来到了这处黑松林,黑松林里弥漫着神巫一族的气息。
她指挥着黑豹一路穿行,来到老树下,这股气息久老,已经快弥散,却带着很强的引导。
如常一挨近老树,便被震慑住,飞身上树屋,指尖刚触到树屋,熟悉又陌生的灵力在她面前激荡开,雄厚的威压扑面而来。
如常全身滚烫难受,体内的力量在血脉中翻腾,活生生被按跪在了地上。
黑豹已经被压扁在地上成了猫液体,却亲切地嗷嗷叫唤。
“是哪位老祖宗显灵?神巫族后人如常拜见。”四周静寂,轻飘飘回荡她的声音。
那股可怕的威压虽然并未伤害她,甚至在她的话后便消散,只余下灵力融进她经脉,滋润神体。
不仅滋润,她还打了一个小小的嗝,有一种异常飘忽的饱腹感。
可如常还是等了好一会儿,才镇压下.体.内的翻滚,好像被人抓住从头到脚揉捏了一遍又一遍。
被长辈挼腌了的奶娃娃,好不可怜。
良久,那股力量消失。
如常呼了口气站起来,打开树屋的小木门,尘封的树屋被打开,本已做好一股灰尘铺面而来的准备,如常弹指一个清洁术飞过去,哪知不见半点污迹。
树屋里仍旧保持着主人最后一次离去时的样子,漂亮鸟羽做的毯子还保持着鲜亮,大小两个竹杯子倒置在窗前的小案上。
树屋的墙上还有一大一小两个蓑衣,看身形,是一男一女的。
难道是两个神巫族人曾在此小住过?如常猜测。
可神巫族人一直是一脉单传,只在她姥姥那一辈不知是何原因,一胎双生,分了她母亲和姨母。
是以前的神巫族人也有过这样的情况,还是说,这是一对父女、兄妹或夫妻。
如常打量着小小的木屋,除了生活必须的东西是两人件,其余都是一件的,是父女好像说不过去,哪有那么大了还睡在一起的父女和兄妹。
所以,是夫妻吧。
屋子里的东西不多,胜在精致可爱,窗前小案上还有一个石头碗,里面放着干花。如常凑过去看,下面似乎压着一本什么册子。
正当她走过去,抬起石头碗,册子却小小移动了一下位置。
细小的木渣子突然从头顶抖落下来,如常抬眼看头顶,突然一具干尸掉了下来,脚下开始抖动。
窗外视线陡然拔高,根系从土里拔起舒展的声音隆隆传来。
闷闷传来一声苍老的哈欠声在树干中震动:“嗷~这一觉睡的可真久啊。”
“哎哟,是有主人家回来了。”
如常:“……”
她用脚尖踢了踢眼前的干尸,主人家差点就被你吓到了。
她抬头再次看了眼头顶,树屋内部并不高,她进来时也确实没有看见它。那就是和声音一样突然出现的了。
这个干尸已经死去多年,呈跪姿,身上完整,没缺胳膊少腿,因年代太过久远,衣裳纹饰已经模糊。
可如常看着他,却还能从他身上找到一股熟悉感。
“大树精爷爷,你既然说我是主人家,那我家里的这个是谁?”如常翻身出了树屋,落到树下看着大大的老树。
它之前无声无息地沉睡,没有看见老树的灵体,如常还以为它只是一株空有年头的大树。
原来是它将灵体和本体已经合在了一起。
老树树干上浮现出一个老人脸形状,长长的胡须垂下来,吸引着松林里的小松鼠荡秋千。
老树有些好奇地看着如常,伸出侧枝碰了碰她的脑袋,如常保持不动。
“唔…老树我已经有,一…一二…三,三千多年没见过活的神巫了。”老树精掰着枝桠算数,他大约算数不大好,数着三,却翘着四根枝桠。
说话间,头顶树叶簌簌抖落,将如常和黑豹埋了个遍。
“哎哟哟,年纪大了,这头发就容易掉,掉得我都快秃顶了。”
如常艰难地从松软的树叶里爬出来,看着头顶繁密的树叶,说话间,它的落叶还在掉。
想到刚刚被落叶埋住的恐怖感受,想爬又爬不出来的心酸。她连连后退,最后只得又回到树屋里。
一进树屋,里面已经坐了一个穿着花衣裳,脑袋顶着绿油油叶子帽的老爷爷。
他微微扯着一边脸,张着嘴,一只小鸟便飞过来剔牙。
如常:“……”
一只树精,难道还能剔出点什么,像模像样的,啄木鸟捉虫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