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味道吗?”那是她的体香,出生就有。
姜华反问她,五指合拢,握着如常有些凉的手指:“那往你身上也蹭一些,好不好。”
如常正迷在她的温柔香里,耳边却传来一声瓷器落地的哄响,紧闭的书房们被打开。
她回头看,视线却被挡住,姜华放开她手往前小跑过去扶住周坊。
周坊脸上一个红红掌印,而他背后,站着怒气的周县令。
姜华挡住了她的视线,看不到那个讨厌卫蒙的周县令面容,但从他的声音里能知道他是个相貌周正,身形高大的人。
周坊情绪失控地与他争执,他也稳如泰山,周坊却情绪越发崩溃,直到姜华过去,扶住他臂膀,他才渐渐沉静下来。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滚回你的院子。”周县令黑着脸训斥这个身体羸弱的儿子,转眼瞪了姜华一眼。
姜华被他蹬得一抖,往周坊身后退了退。
碍于有客在场,周县令与周坊都未再发作。周县令气得狠狠的,砰地关上门。
关门的瞬间,如常看见他身后一处阴影里,一个长发披肩,白色罗裙加身的女子在微笑。
如常不确定她是否看错,这几天她眼睛不好使,总是瑟瑟地疼。
转眼看扶着周坊的姜华都像一朵白白的花。
“你陪常姑娘回去吧,几步路,我能回。”周坊头埋在姜华颈间深吸一口,慢悠悠吐出一口气,苦笑:“让常姑娘见笑了。”
“嗯。”如常不知说什么,只好点头。
“你啊,还真是卫蒙的徒弟。”一点也不会顺着话说,半点不会敷衍一下。
周坊低头笑笑,他其实向往得很。
他将挂在檐下,用蝉翼宣纸罩上的花灯递给姜华,看着面前矮矮的姑娘道:“卫兄说你喜欢花灯,这个兔儿灯,还是他去年托人给我的。”
“现在,借花送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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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常趴在床上看着兔儿灯,兔儿灯一对红红大眼睛,像流血一样不详。
她回想起方才周坊转身回去的失意落魄,翻了个身。
姜华暖香的味道排山倒海一样钻入她鼻尖,如常打了个哈欠,有些迷迷糊糊,几日来眼睛的酸涩刺疼都好了很多。
“怎么了,撑不住就睡吧。”姜华手臂从锦被里探出来,轻轻拍着如常的后心,温柔的嗓音从她喉间哼出来。
是如常听不懂的语调,却安抚人心,沉心静气。
如常渐渐困顿,额前碎发蓬松地翘起来,临入睡前问她:“周县令是因为卫蒙生周公子气吗?”
“不是,”姜华眼神暗了暗,“他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阿坊想重新审查妙龄女子失踪一案,大人不允。”
“为什么”如常疑惑。
姜华苦笑,理了理如常额前的发丝,只能回答她:“不知道呢。”
“好了,快睡吧。”
如常点头,头埋进枕头里,半会儿就睡着。
乌黑的长发斜落下来盖在脸上。巴掌大的小脸被遮住,间隙里透出一些莹莹肌肤。
姜华将她头发一一撩开,她自认已经很白,未想,如常还要再白几分,不似真人。
她出神地望着如常,耳边听到丈夫出门的声音,轻轻地叹了口气。放飞一只白蝴蝶。
他还是要去调查。
“唉…”
这些低沉又飘渺的话最终碎在黑夜里,除了夜风与蝴蝶,谁也听不见。
这一觉如常睡得分外香甜,香香软软的姜华,睡着了不会挪动半分,她抱着,细白的脸颊轻轻蹭。
“卫蒙不许跑,给钱。”
她在说梦话,姜华好笑地捏她鼻子,如常鼻子不通换嘴巴呼吸,两片花瓣似的唇张开,轻轻呼吸。
“不害臊。”姜华捏着她鼻子,轻轻刮了一下,起身穿衣。
院子里传来叫朝食的声音,她愣了愣,不知周坊回来了没有。
平时姜华是不与周家父子一起吃,她是姬妾,不和主人家一起用,今日奴仆却来叫她快些去正厅,大人正在生气。
姜华掀开被子起来,瞌着一双翦水秋瞳,拉着如常梳洗好去正厅。
还未进门,边听见周县令中气十足的吼声:“不见了?!不见了是哪个意思!”
“找啊!没用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如常:卫蒙不许跑,给钱!
卫蒙:钱没有,命给你。
第11章 (捉虫)
砰!
如常刚起床,穿好衣服去找卫蒙,路过正厅侧门时一个茶盏从屋里面飞出来,擦着如常脚边裂开。
如常只觉小腿一疼,低头看,碎瓷划破了裙面,正厅里人影一闪,卫蒙立时站起,将她提出去。
被卫蒙提起来时如常还是懵的,她跟着卫蒙走,回头看姜华跪在一地碎渣里。
如常担忧地扯着他宽大袖袍:“姜华怎么了”
他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周县令是生气姜华没看好周坊,让周坊半夜翻墙出去,到现在也没回。
“周坊半夜跑了。”卫蒙将她按在长条凳上坐好,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将她的灰蓝道袍脚撩起来一道血口子横在面前。
如常往后撤脚被他抓住,哼唧一声继续道:“那和姜姐姐有什么关系,姜姐姐又没和他一个屋。”
她戳了戳蹲在地上给她涂药的卫蒙,卫蒙刚替她收拾好伤口,就听见耳边软软的嗓音:“周县令要问也是问你呀。”
“所以我现在在这儿。”卫蒙痞笑,将她的袍子放下来,扯她的帕子胡乱擦指上的药膏。
“但我瞧着,不大对劲。”卫蒙刚说了一句,就有人来请他。
他拉着如常,只来得及嘱咐一句,一会儿别乱看。
他俩都是能见鬼的,乱看什么,不言而喻,如常轻轻点头,跟在卫蒙身后。
她不乱看的。
姜华跪在周县令脚边拭泪,周县令正暴跳如雷,显得一张周正的脸格外滑稽:“你是故意的!你这个恶妇,妖妇!你故意放纵他出去。”
姜华并未辩解,只哽咽说道:“一直困着他有什么好呢。”
她说话声音轻轻揉揉,带着安抚人心的意味,那是她的丈夫,哪舍得他有危险:“我只盼着他能好,他开心,比什么都好。”
听这是什么蠢妇说话,周县令举起仆人新换上的被子,还要再掷。
“卫先生,请。”
家里仆人请卫蒙进来,他才收敛怒容,紧紧敛着一张脸,可额上青筋出卖了他的气愤。
“大人方才便误伤了我徒儿,现在又是要误伤谁?”卫蒙大步跨进来,便坐了他位置,将如常按在身边坐下。
长腿大方地摆在案几上,意思明晃晃,就差告诉他:得治我的人,小爷我,不高兴了。
低人一头,又需人帮忙,周县令强压怒火,马着脸低低道:“是本官急躁,伤了贵徒弟,还请卫先生看在与我儿的情谊上,不计较,救他一命。”
若不是他儿不知踪迹,哪需要和卫蒙低三下四。他最厌烦的便是这些道士。
卫蒙并不接话:“和周坊的情谊是情谊,与徒弟的情谊更是情谊,两不相干。现在说的是大人伤我徒弟的事,与周坊没关系。”
“是与大人有关系。”
欺人太甚!
“我方才忧子心切,莽撞误伤了女先生。”周县令别开了冲如常迅速抬了下手:“勿怪。”
如常微微合眼,嗯了声。
姜华低着头,不求也不再说话。
“我徒弟心好,她答应我却不应,这样,你与我签一文书。”卫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微勾的眼睛仿佛是在说,小样儿,你坏心思多得很。
明着说,老子就是在防着你干坏事儿。
周县令脸色难看,他知道道士的厉害,签文书便等同于结契约,他是再不能打这女娃的主意。
他不能因今日的事报复。
周县令看了眼姜华:“去取纸笔来。”
姜华低头,从善如流取来文房四宝,周县令写了文书,僵硬道:“现在行了吧,那我儿。”
“他无事。”卫蒙收好那张纸,掐诀,纸面灵光婉转,周县令只觉身上下了禁令一般,看如常是百般顺眼。
“我在他身上留了符咒,他现在并未有危险。”
“那他去了哪儿,”周县令一掌拍在桌上,“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子!”
“那就要问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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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周公子到底去何处了?”如常捧着姜华做的糕点,姜香味浓郁,温中散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