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晓得天下黄河几十几道湾哎?
几十几道湾上,几十几只船哎?
几十几只船上,几十几根竿哎?
几十几个那艄公嗬呦来把船来搬?”
“管他几道弯,我只知道再弯下去,我要吐了。”
左一下右一下,整车人都被颠得七荤八素,祁宣更是其中翘楚,摇摆得最符合旋律的律动,“科班出身”不是闹着玩的。
大约两个小时之后,车终于停在了一处空地上,祁宣是最后一个下车的。
“小老弟,我的车只能到这儿了,你沿这台阶上山大概一个多点小时能到镇子里。”司机摇下车窗手指了指前边。
“好,谢大哥。”祁宣缓了缓,胃里还是有点翻江倒海,亏得他这一上午没吃什么东西。
“那镇子…”司机欲言又止,“没啥事还是赶紧出来的好。”
“明白了,大哥。”祁宣见周遭荒郊野外,再回想起这一路上的弯,不禁蹙眉,“到时候回去咋说?要不这样,我给您加钱,您看看能不能受累拐到这儿再接我一趟?”
“行。”
两人互换了号码,祁宣趁着天色还早,随意吃了点东西赶紧上山去了。
翻越一个岭,穿过坍圮的牌坊群,祁宣的眼前瞬间空旷了起来。他望着那熟悉的情景不由傻了眼,简直与梦中完全一模一样。
两点过一刻,天色敞亮,镇上独他一人,倒也不同于梦里的阴森可怖。时近夏至,他只穿了身白T,风吹在身上,竟有些莫名的凉意。
他沿着青石板向前走着,四下万籁俱寂,偶有两声布谷鸟叫,那一嗓子,凄凄厉厉。
“年轻人,你可是要去找那戏台子?”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祁宣着实吓了一跳。
他左看右看,只听“吱呀”一声,前方的宅门被缓缓地打开了,一位年俞古稀的老者探出了半边身子,正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
祁宣见那老爷子有些古怪,一撮花白的长须蓄到了胸前,这倒还好说,这六月里他竟还穿着一身破夹袄实在是说不过去,便一时杵在那没有接话。
“你也是来采风的?”
祁宣看了眼大红日头,心中暗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那些个神神鬼鬼不会傻到挑这个点儿出来。”
“是啊,老爷子,之前是不是有个姑娘也向您打听过。”
“一年前的事儿了,我当时还给她带了路。”
“也是个倒了八辈子血霉的。”祁宣忽然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继续问道,“她后来怎么样了?”
“该是回去了吧,我后头就再也没见过她。”
“后头就再没见过她!”祁宣听着,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那这个镇上就您一人?”祁宣有些不祥的预感,赶紧转移了话题。
“是啊。我老头子一个人在城里住不惯,就搬回来了,算起来也有个二三十年了。”
“哦,那一个人也挺冷清的。对了,老爷子,您刚说的戏台在哪?我也想去看看。”
“戏台子往前还有段路。”老人带上老花镜,手上的闹钟拿近拿远看了有一会儿,才接着说,“时候还早,你去了没用,先到我屋里坐喝口水,等过会儿,我跟你一块过去 。”
“什么叫时候还早,去了没用?那得要大半夜去?”祁宣后脊发凉,表情有些僵硬。
不过他再转念一想,今晚上肯定是要在镇上过夜了,除了这老爷子家,好像也无处可去,左右都得跟着老爷子,如果这老爷子有问题,早去晚去不过就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想着他颔了颔首,随着老爷子进了屋,屋里却是要比外头低上十来度,他四下粗略看上一眼,结构和小摆设倒与他乡下爷爷家的没多大区别,心里又定了些。
祁宣的父母都是搞收藏的,他自小耳濡目染,对历史也是有着浓厚的兴趣。在室友眼中他“祁少东家”就是 “再不好好唱歌就要回去继承家产”的典型案例。
一下午的时间,听老爷子讲讲镇上的历史,过得也挺快,远没他想象中的难熬。
“当时清军入关,嘉定三屠,那场面惨的啊!周围的村镇也都不能幸免,有能力的都往再南面逃了。”
“可我们这儿离上海距离挺远的,坐飞机还需要一个多小时呢!更何况深山老林里边,军队要进来怕是不大容易吧?”祁宣疑惑道。
“我们镇上住着户沈氏望族。”老人看了眼祁宣卖了个关子,“你们读过大学的都是文化人,应该知道“嘉定三屠”所谓何事吧?”
祁宣点了点头,答道,“清军颁布剃发令,嘉定百姓拒不从,起义反抗,李成栋就对嘉定城进行了三次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是了,这沈老爷子正是这一带极有声望的文学大家,告老还乡之后便携族人隐居此地。后来多铎听闻此事,就命人将老爷子“请”去,为实行剃发易服这事起个头,做个榜样。”
“这位沈老爷子是沈自继?还是?”祁宣在脑海中将明末时期沈姓的名人轮番过了一遍,能对上号的却寥寥无几。
“都不是,你们的书上是没有的。”老爷子笑了笑,颇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
“那后来呢?”
“后来的事,等我们回来再讲吧。”老爷子拿起闹钟又是一番摆弄,“时候差不多了。”
祁宣这才惊觉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借着屋里的黄光,他看了眼手表,当时不过五点半。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感谢大家点进来听饕餮讲故事~~~
关于这本书,主线会贯穿始终,单元故事或长或短,相互之间有联系。另外,灵异志怪和无脑搞笑的元素都有涉及,双方会对冲,大家就不要太担心了,半夜也可放心食用!
饕餮文笔有限,只能爆肝写好每个故事,总之,一边开车一边熬鸡汤了解一下~~~
第2章 有狐
“这就是戏台,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我这身子骨怕是爬不上去,你自己上去吧。”
“谢老爷子,今天真是多亏了您。”
“客气了客气了”老人摆了摆手,“你估摸要会儿时间,我先回屋等你。”
“好的,您慢走,回见。”
其实,祁宣当时真正想说的是:“您等我一会儿,我看一眼就下来。”
送走了老爷子,他用手机打开了手电,照着通道的台阶摸索着走了上去,一切的一切似曾相识。
“好歹还多个手机不是。”祁宣心中暗道,“一会上去要不要开个直播,起个题目扎眼一点的,“直播抓鬼”?,我也抓不了她啊!要不就“女子为何频繁入梦,鬼镇为何一夜消失,我在这,有胆你就点进来!”。”想着,他还颇为得意地笑出了声。
周围鸦雀无声,这“噗嗤”一声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尴尬了起来,祁宣赶忙清了清嗓。
穿过山门,还来不及看到红衣女子,问出那句“你是谁?”
他便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看来他今天的直播计划是要泡汤了。
见他晕得彻底,躲在另一头角落里的二人这才缓缓现身。
“是不是想问你是谁?”苏暖从他的面上扫过,“还能是谁?狐狸精咯,披着美艳的皮囊入梦吸取精元。”
“当然也可能不那么美艳。”她蹲下伸手将祁宣的脸正了过来,全然不顾身旁脸上一抹黑的辛伊,“可以啊!小哥哥长得是我喜欢的样子,难怪你到他梦里勾搭了这么久?”
“我说最后一遍,吾乃魔界卞城公主,你要不怕被我一爪子撕了,大可以继续这么叫。”
“来来,给你试试。”苏暖不知死活地朝她伸了伸脖子。
辛伊翻了一个白眼。
“还有老巫婆,你把你的爪子赶紧拿开,休想趁机揩油,我之前那入梦的法术是媚术的一种,你现在的行为才叫勾搭,懂吗!你们理科生用词能不能精准一点。”
“看把你能耐的,从本质上说这俩词并没有什么区别。”身后似乎有些凉飕飕的,苏暖迟疑着回头,却见一只膘肥体壮的狐狸,正眯着细长的眼睛用特大号指甲钳磨着爪子。
苏暖一缩脖子,忙认怂:“好好,知道你厉害了。那么黑狐狸,接下去你准备做什么?”
辛伊:“…”
“你们魔族被区区缚地灵给困住,而且一困就是一年多,我活了快一百年也是头遭见。啧啧,瞧你这小模样可怜见儿的,毛色都不那么油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