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桩事非常蹊跷…”与寒忽而一个垂眸,预示着事情还有变故,“阿州曾让我留意的人,他们身上都有个共性…”
“什么?”
“死而复生,他们皆死于夏佐之前,白白留下了具躯壳。”
“那些人,是谁?”
“塞德里克,阿芙拉。”楚州替与寒回应道。
“我…”听到这儿,辛伊只觉着透不过气来,咬着嘴唇问道,“我还有一点想不明白,夏佐既已是冷宵,那么,楚州重塑的又是谁的躯体?”
“小狐狸,你可知道请君入瓮?算了,这解释起来太复杂了,阿洲,你还是自己说吧…”
“冷宵他早在附身夏佐之前,就已算到了今日之事。”
第88章 山海·昆仑鬼冢(七)
“衡阳尊和潇湘君之间发生过什么?冷宵既然是他们的孩子,又怎么会成了现在的这副样子?”
月上中天,辛伊蒙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着不能寐。
“还有那冷宵被囚禁于无间之底数万年之久,却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甚至于他的族人…会是谁的手笔,衡阳尊,潇湘君还是北阴大帝?”
“又或者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可如果冷宵真的如传说中的那么强大,我们为什么不去找他帮忙…”辛伊猛翻了一个身,颓然地坐了起来,今晚的对话,听起来着实是匪夷所思,单凭自己,能梳理得通,那才有鬼。
“他舍弃了本体,将毕生修为倾注于结界,耗时千年布下这么一个局,那他已经成功了…”
“不对。”下一秒,她便截然否定道,“他不仅仅是想请君入瓮这么简单,否则便不会有之后的事情。若如与寒所讲,接下去所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借着楚州的这场劫中劫,得以摆脱了夏佐的身躯,乘虚而入,附着在了与他血脉最为相近的弟弟的身上…哦不,是以楚州神识的伤口滋长…”
辛伊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怔然道,“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在楚州金身重塑的那一刻,他的局并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楚州,他岂不是非常危险!”
“吱嘎”一声空落落地回荡于黑暗之中,房门似是被人从外侧开了道缝儿,又听“咔哒”一声,房门被合上的同时落了锁。
“谁?”
话音还未落,那道黑影已瞬移到跟前,辛伊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我。”
嗓音熟悉而又陌生。
“楚…楚州?”异样的情绪涌上辛伊的心头,声音跟着不自觉地颤动了起来,“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身前的黑影却是缄默着,并没有随着她的发问给出任何的回应。
“楚州,你们不是去了酆都,这么快就回来了?”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攥紧了手逼迫自己镇定下来,忽而抬眸看向来人,眸中似有光闪过。
“我放心不下你,先回来了。”那人开口,薄唇勾成一个邪魅的弧度,像极了五色斑斓的糖果,虚晃着诱骗孩童,一把一个准。可惜,她挑嘴,向来只食楚州给的糖。
“你不是楚州!他们根本没有去酆都。你是冷宵!”她骤然提高了音量,“冷宵”二字笃定而出。
“呵…”那人见诱骗不成,不怒反笑了起来,“看来他们都告诉你了?”
“没错。”事已至此,她明白自己已身在局中,退无可退,既如此,她倒想看看,这个冷宵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你来做什么?”
“做什么?当父亲的来看看自己的孩子,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少卖关子?”
辛伊的眉眼蹙成一团,左右环顾之下,着实是不解其话中之意。
“不要这么凶嘛?你在楚州面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还是说,你们女人天生都有两副面孔?”忽觉小腹处一热,辛伊低头看去,却见冷宵的手覆在了上头。
“滚开…”指尖光芒大盛,她下意识地下去了狠手…“呵,脾气不小…”话音刚落,她只觉手腕一紧,动弹不得,眼睁睁得看着那微弱的光点扑腾了几下,径自灭了,“只可惜,飞蛾扑火,不自量力罢了。”
辛伊自知被冷宵控住了命脉,且他的手如同钢焊铁铸一般,不可撼动。在如此境况之下的鱼死网破毫无意义,她猛松了力,忽闻耳畔传来戏谑之语——
“这样才乖,别乱动,胎还不稳呢。”
语气虽是温和了不少,手上的力道却没有任何地减弱。
“有话直说。”辛伊冷冷开口,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自己腹部。
“算起来快三个月了吧?还不显孕呢…”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笑了一声,吐字轻轻飘飘,全无半点楚州的端方。怕是再宜人的皮囊配上那副好整以暇的神态,都会令人生厌,又或许,仅是因为他不是楚州…“哈哈哈…”听到这儿,辛伊不由笑出声来,学着他的样子回讽道,“鬼话连篇!你以为我会信你?再一再二不再三,我不傻。”
尾音落下,她嘴唇却是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那夜的画面竟不受控地注入脑海。
冷宵满意地打量着她那已近苍白的脸色,二指一并就将她的下颌托起,贴着耳廓轻佻说道,“是不是玩笑,你心里最清楚。”
“噗!”嗤笑一声,辛伊的眼前已是一片水雾,星星点点的光影是绝望中的决绝,“即便真是这样,你以为我会留下这个孩子吗?冷宵你听着,我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得逞的。”茫然的瞳孔转瞬化为张牙舞爪的赤焰,烧得通红,仿佛下一瞬就要妖冶得滴出血来。一直以来,心中所压抑着的怒火于那被瞬间彻底点燃。
为什么这段时日的楚州会这样反常,又为什么他会经常记不得前事,原来是这样…可笑的是,自己面对着如此明显的差异,分明已有所察觉,却还在一味地自欺欺人,甚至还与他做下了这那样的事。
如果愚蠢要付出代价,刀山火海,她去便足了,至于楚州,他不能下泥潭。
“你休要害他!”
“呵…你这个样子真像东野州啊…”
冷宵忽而反手捏住了辛伊的下巴,略一施力便是锥心刺骨的疼。他不顾手下之人的挣扎,将脸凑近了去,嘴角仍是扬着,“一样地道貌岸然…”
“闭嘴!”辛伊咬紧牙关抬起头来,迎着那道视线看进他的眼底,“你有什么资格说他?
“我没资格?你就有吗?他那个抛妻弃子的爹有吗?”冷宵松开了她的下巴,大笑了起来,未及吹干的刘海细碎地耷拉在眼前,双眼的光华逐渐褪去,与四下空洞的黑暗融为一体,偏执而颓唐。
“冷宵,囚禁的滋味不好受吧…”
开口的瞬间死意已决,她的信念止于此,止于…一人。
“你知道什么?啊?”
果然,青蓝色的光华窜动于冷宵周身,他忙用手按压住胸口。
“你们只知道他东野州是堂堂一方神君,天界的大司战,万人敬仰。”他的嘴脸桀骜地挑起,讽意鲜明,“可谁又知道,我才是能堂堂正正坐这个位置的人!呵…可现在的我是什么?东野氏与暗神族的耻辱,不配拥有姓名,囚于无边黑暗之中直到死…这一切又是拜谁所赐?”
“拜谁所赐?你倒将自个儿撇了个干净!十五万年前,是谁酿下大祸,是谁全力保你,又是谁死不悔改,今日种种皆是你自己种下的恶果,怨不得别人,更不能怪他!”辛伊忍不住大吼道。
“不怪他,不怨他…凭什么?就凭他是东野湛的儿子?”
“哈哈哈哈…他们将他创造地多完美,高贵的出身,上乘的皮相,清奇的胫骨,还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神力…可惜啊可惜,他们永远都不会想到,再不出百年,我就能他的神识吸干,将他的躯体据为己有…哈哈哈…”
他的手抚上辛伊失了血色的脸,摩挲着,仿佛在逗弄受了惊吓的小狗。
“你怕还不知道吧?他东野州是天选之主,万里挑一的天地共主啊…多么得威风凛凛!”
他冷笑着,那个瞬间,辛伊能明显感受到他手上力道的加重,“我就是要用他的身体,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你就睁大眼睛看着吧!”
“呵…”辛伊扭过头避开了他的手,冷嗤一声。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他用力掰回她的脸,迫使她看向自己,沉声道,“你是我未来的神后,你要的,我都可以给你,也只有我能给你。你的那个楚州,他啊…看你从来都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