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衣裳,又把自己洗了一遍,洛旎旎这才清爽了起来,身上也没了邵予璟的气息。她趴在床铺上,把枕头抱进怀里,下巴搭在枕头边上。
视线可以看见外面的巨石,以及远处的山峦。
屋外滚滚热浪,隔壁洛倪昶与老夫人说着外祖家的事情。
洛旎旎打了个哈欠,在床上滚了一圈,蜷着身子,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觉得脸颊上痒痒的。想也不想,直接抬手拍过去……
“二哥!”洛旎旎糯糯的声音带着不满,她最讨厌别人打搅她睡觉。
“觉迷!”洛倪召手里一根狗尾草,轻轻扫着洛旎旎娇嫩的脸颊。见妹妹生气,也不停手,乐此不疲!
洛旎旎从床上起来,抓起枕头就丢了过去!
洛倪召接东西的本事早已经练了出来,动作麻溜。屁颠颠的把枕头又送回到洛旎旎手里。
“太阳落山了,一会儿该下山了!”洛倪召道,手里的狗尾草又去扫洛旎旎的额头。
他手下一顿,视线落在妹妹发间的雾蕊花。
“你改脾气了?怎么带上花了。”洛倪召问。
洛旎旎一愣,手下意识的摸去发间,手心中落上一朵花,已经失去了原来的样子。
“哎,二哥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洛倪召叹气,看洛旎旎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她自己带上的。
那仔细想想,也只有一个人了。
看着从小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妹妹,马上就要成为别人家的。洛倪召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有些发空。以后,恐怕再没有人拿东西扔自己了。
“我想留下来陪姨母。”洛旎旎道,她来这里还没和刘夫人说上几句话。
“不妥!”洛倪召手中狗尾草摇了摇,“西面竹林还住着一个人,恐会有闲言碎语传出。”
“晋王没走?”洛旎旎问,邵予璟不用回京处理事物?
“没有,齐清道长去了那边,不知道什么事。”洛倪召道,“旎旎,你说晋王下棋怎么样?”
“会吧!”洛旎旎不擅长下棋,虽然和哥哥们下她总赢,但她知道那是他们让她的。
“我看见竹林亭子里有一盘残局,很有意思,倒是想和他试一试。”洛倪召道,“马不行,下棋我肯定赢。”
“人家未必有空。”洛旎旎从床上下来,去了桌边,拿起一个水杯。
“那就可惜了。”洛倪召遗憾道。
本来还想留在山上,但是洛倪召的话也的确是对的。天将黑时,洛旎旎便跟着大哥下了山;二哥留在山上,说是想找齐清对弈。
回到别院时,正是掌灯十分,下人们脚步匆匆,似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知道洛家兄妹回来,于婆子赶紧到了前厅。
“怎么这么乱,出了什么事?”洛倪昶问。
“世子,闵夫人不见了!”于婆子小心翼翼的说道。
“闵夫人?”洛旎旎问,“她怎么会不见的?”
“中午,有人去送饭,放在窗台上。平时都是她自己往里端的,送饭的人吆喝了两声,就走了。”于婆子双手不安的搓着,“晚上再去送饭,才发现中午的饭根本没人动。”
“纪玉檀呢?”洛旎旎又问。
“表姑娘倒是在她的房里呆着。”于婆子回道,“昨日她跳水,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着了凉,正发着烧呢!”
“大哥,你说闵夫人为什么会离开?”洛旎旎看向眉头深锁的洛倪昶。
“应该不会啊!”洛倪昶听了于婆子的话,心中也是十分不解。一个母亲丢下自己生病的女儿,跑掉?
“我过去看看!”洛旎旎往外面走去。
一旁的于婆子赶紧抬步跟上,跑去前面引路。
夏日的夜空,繁星璀璨,像深色幕布上点缀的晶石。
不知名的小虫在草丛中低鸣,头顶上有偶尔飞过的夜行蝙蝠。
于婆子走在前面,手里打着灯笼,嘴里提醒着:姑娘小心些脚下。
别院中,到处是灯笼的点点光亮,人们都在找寻着闵氏的踪迹。虽说是人暂时住在这边,等着纪家来接的,但是人丢了,那也是大事一件。保不齐,侯爷就会怪罪下来,他们也就擎等着挨板子吧。
一路走来,洛旎旎才发现,于婆子所说的西南角厢房是何等的偏僻。简直就是乱草堆中的几间小屋。
周围没有别的房屋,这几间厢房孤零零的立在墙角,看样子平时也很少有人过来打理,四周黑漆漆的。
“这边就是了。”于婆子指着隐在夜色中的房屋轮廓。
“过去看看。”洛旎旎小心踩着脚下,这边的路极不好走,坑洼不平,草又深。
到了屋前,只有一间偏房是亮着的,开着的窗扇,里面传来女子的嘤嘤哭泣。
洛旎旎能听出,那是纪玉檀的。今天的哭声,应该是真情实意的,无助,担忧,恐惧……
这些她曾经都有过,就在秦府的偏僻角落里。命运真是有趣,只是现在换做了纪玉檀。
闵氏的屋子里,早已空空的。
洛旎旎在里面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桌子上的剪刀针线,吸引了她的注意。
地上有几缕布片,应该是裁衣裳剪下来的。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洛旎旎从闵氏的屋子出来,想回前厅看看,有没有闵氏的消息。她还是不相信,闵氏会丢下纪玉檀,自己一个人跑掉。
这母女俩一直是在一起的,闵氏心中对纪玉檀也是给予厚望的,因为她只有这一个孩子……
她低着头,怎么也想不明白。冷不防,一旁窜出一个人来,一把狠狠的推上了她。
洛旎旎躲闪不及,纤瘦的身子一个趔趄,幸亏一旁的于婆子赶紧伸手扶住。
“洛旎旎,你这个害人精!”纪玉檀嘴中咒骂着,扑上来还想出手厮打。
于婆子身形一闪,伸手一把就揪住了纪玉檀的头发。别看她身形偏胖,动作起来毫不拖泥带水,一脚揣在纪玉檀的腿弯出。
纪玉檀一个不稳,直接跪在地上,手依旧往前抓着,“洛旎旎,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我娘回来!”
洛旎旎想也不想,迎着上去,一巴掌扇在纪玉檀的脸上。
纪玉檀的骂声被这一巴掌打没了,连着她的眼泪,也被打飞了出去。
“嚎什么嚎!”洛旎旎收回扇痛的手,出口的话冷冰冰的,“纪玉檀,我不欠你的,别把什么都往我身上推。”
“就是你!害得我和娘离开了侯府,在这里被这群下贱的人欺辱!”纪玉檀捂着肿烫的脸颊,咬牙切齿!
“害你?你听听多好笑?侯府是我洛家的,你姓纪,凭什么赖在那里?还是想从洛家得到些什么?”洛旎旎反来质问,“你说谁下贱?就你高贵?你不也是跟着你娘寄住在洛家,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我恨你!”纪玉檀歇斯底里,声音响起在这糟乱的夜晚。
“那你就恨吧,我不在意的。”洛旎旎轻轻一笑,“人啊,千万别把自己看得太重。”
纪玉檀气得浑身发抖,偏偏于婆子手劲儿很大,抓着她动弹不得。
“表姑娘,做人要讲良心,你们娘俩吃侯府的,住侯府的,对我们姑娘这么说话。老婆子我活了这么久,还真的见着活的白眼儿狼了!”于婆子手中狠狠就这纪玉檀的头发,恨不得扯下她的头皮。
“你!”纪玉檀吃疼,伸手去拍打于婆子,却只是手脚乱舞,根本用不上力。“你也不是好东西,当初我娘给你……”
“啊!”一声惨叫,纪玉檀忙捂住自己的嘴,指缝中是留下的血液。
于婆子手里扬起鞋底,又是狠狠的扇去了纪玉檀的嘴,她可不管什么姑娘如花如玉,下手死狠。
洛旎旎当然知道,纪玉檀要说什么,不过是揭露当初于婆子苛待刘夫人的事。
但是有时候事情不能做太绝,于婆子这种人,是谁有好处,就跟着谁。也许正如邵予璟所说,当你强大到所有人都不敢欺负你,原本的敌人,也会为你跑腿儿。
纪玉檀被于婆子的鞋底扇得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嘴里的血汩汩的往外冒。
洛旎旎看着,今日纪玉檀所受的,可有当初她的万分之一?
“表妹,为什么就不懂呢?”洛旎旎站在几步之外,看着倒在地上的纪玉檀,眼中冰冷。
她抬手摁了下眉心,又开始疼了,这头疼难道要跟着她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