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贵妃冷笑道:“皇上且还等着大国师呢,大国师快些进去吧,莫要叫皇上久等了。”
继晓面无异色,径直踏入殿内。
宁贵妃转头看着他的背影,遂看向守在殿外的一名内监。
内监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低了低头。
宁贵妃这才带着宫女离去。
大国师被请入内殿之中,向昭丰帝施了礼。
“给国师赐座。”昭丰帝说道。
“多谢陛下。”
继晓缓缓落座。
“前两日,朕让国师所卜之事,不知可有结果了?”昭丰帝问道。
继晓双手合十道:“贫僧略有所得。”
“哦?”昭丰帝挑了挑眉,隐隐有些期待地道:“那国师先说说,太子的婚事——”
此番,他命国师卜算了两件事。
头一件,便是张家那小仙子与太子的亲事。
这是存在他心底一直以来的一个心愿,而如今太子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
“皇上确实眼光独到。”继晓缓声说道:“那张家姑娘命格贵重,福寿两备,泽运深厚。且与太子殿下八字相合相辅,实乃不可多得的良缘。”
昭丰帝听得“嚯”了一声,喃喃道:“朕随口这么一说,竟还真说着了!”
他一早就看出来了,这张家的小仙子,定是个福泽深厚的。
这眼光,不愧是他啊。
昭丰帝心情愉悦地笑起来。
虽是早已打定了主意,可此时能听国师这般说,还是觉得通体舒畅,心下安定。
不得不说,当皇帝还是有许多好处的,比如看谁般配,就能让谁原地成婚。
“大靖日后有这样一对帝后在,想来定能国运昌旺。”
他没能做成的事情,就让太子和小仙子替他去做吧。
昭丰帝心安理得地想着。
帝后么?
继晓眼神微闪。
那张家姑娘,是他这一世改命的关键所在,他这般做,不过是顺应她的命数罢了。
真龙之子未寻到之前,他自是不宜打乱她的命数。
至于太子——
亦只是傀儡而已。
待他寻到真正的天定之人,这些不值一提的棋子,顷刻间便都会灰飞涅灭……
昭丰帝心情大好之余,又问道:“那朕何时禅位,最是适宜?”
这是他让国师卜算的第二件事。
他早有禅位之心,如今太子日渐长大,此事自然就要开始着手准备了。
一旁的刘福微微屏息。
“从卦象上看,此事倒是不宜操之过急。”继晓敛目,道:“皇上如今尚值壮年,乃龙气正盛之时。过早禅位,无论是于皇上,还是于太子,都并非益事。”
天定之人他尚且寻回,这天下,自是交在昏君手中,才更省心些。
太子若过早登基,掌控朝局,日后怕是不易控制。
昭丰帝隐隐有些失望,却也点了头。
“既如此,朕便顺应天意就是。”
反正,如今也有太子助他分忧,相较从前,已是轻松省力了不少。
遗憾的是,太子总归只是太子,许多事情,还是不能过早轻易染指——他信任太子,却也得守住自己的分寸,毕竟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也罢,他就姑且再受累几年。
“腊月初六泰山祭祀大仪,朕希望国师能够同行。”昭丰帝转而说道。
“贫僧遵命。”
昭丰帝又问了些炼丹上的事宜,才让人离去。
继晓由内监送着,出了养心殿。
“可知要如何说?”
继晓脚下未停,目视前方,声音缥缈。
内监身形微滞,低声应道:“……奴明白。”
将继晓送出禁宫,内监折返至养心殿,待到天黑换值之后,一路掩人耳目地来到了长春宫内。
在宁贵妃眼中,他是被安插在养心殿的心腹眼线。
“今日那妖僧,又同皇上说什么了?”宁贵妃问道。
宴真之事,她未有向皇上求情,皇上却也连一声招呼都不曾跟她打,降罪的旨意便到了宁家。
宴真吃里扒外,自是死不足惜,可皇上的态度,如今却越发叫她捉摸不透。
以往继晓入宫,她甚至懒得去探听太多,可如今不同了。
她必须处处谨慎。
“皇上似乎让大国师卜了两卦……”内监低声说道:“一则是有关太子的婚事。”
“太子婚事?”宁贵妃微微眯了眯眼睛:“皇上要替太子选妃了?”
“说是选妃,实则皇上心中已有人选,似乎并无意大办选秀。”
“哦?”
宁贵妃笑了一声,道:“皇上选中的,怕不是那位什么小仙子吧?”
皇上行事向来随心所欲,有时甚至连脑子都懒得动,只为图个吉利。
“正是。”内监道:“且大国师也已认可此事。”
宁贵妃不以为然,低头赏看着手上新涂的殷红蔻丹。
皇上选了谁家的姑娘做太子妃,她并不关心。
到底大靖有祖制在,这便注定了太子妃的娘家不会过分贵重,因此,也不可能带给太子太多助力。
区区张家罢了。
在与太子攀上关系之前,她甚至都不曾听说过京城有这号人家。
至于与其他官员攀亲带故?
便是如今没有,待成了太子岳父之后,也多的是有人贴上来,这横竖是免不去的。
“另一则呢?”嘉贵妃接着问道,语气间已有些漫不经心。
“另一则……”
内监却眼神反复,迟疑起来。
宁贵妃见状,眼神微冷:“怎么,莫不是忘了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了?”
“奴才不敢。”内监有几分瑟缩,声音愈低:“另一卦……是有关皇上禅位之事……”
此言一出,宁贵妃神色登时大变。
便是她身侧向来沉稳的贴身嬷嬷,亦是眼神震动。
“你说什么?禅位?!”
宁贵妃站起身来,周身气势冷极。
“是……皇上有意禅位,特命大国师卜算吉日。”
第593章 仙人又托梦了?
宁贵妃沉声问道:“大国师可定下吉日了!”
“吉日尚未定下,只道待泰山祭祀归来之后,便要着手准备此事。约是来年开春,便会颁布禅位旨意……”内监越说声音越小。
“简直荒唐!”
宁贵妃大怒,手指都颤抖起来。
她膝下无出,与太子母子又有旧怨,皇上这么快便要禅位,是要将她置于何地?
难道要她眼睁睁看着那贱人母子二人,一个坐上龙椅,一个成为太后吗?
到那时,她又何来资本再与他们抗衡?
难不成还要靠只知炼丹修道,再无丝毫用处,死了都没人在意的太上皇?
她甚至想象得到,到时无需太子母子出手,单是那些为了在新君面前露脸的大臣们,都能将她给生生吞吃了!
呵,这就是皇上口口声声要说的会护着她!
想来,他的护着,大概只想死了的时候,要她一起殉葬吧?
可她想活着,想风风光光的活着!
且依此事来看,皇上这么早禅位,定少不了大国师的怂恿——而大国师这么做,谁又敢说同太子没有关系?
说不定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太子已经和大国师暗下勾结上了!
“娘娘……”一旁的嬷嬷见她神情反复,身形僵硬,试着出声唤道。
宁贵妃闭了闭眼睛,坐了回去。
“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内监应下,缓缓退了出去。
夜色渐深。
长春宫内,宁贵妃一夜难眠。
……
次日,昭丰帝闲来无事,召了张鹤龄和张延龄到跟前说话。
这两个娃娃,长得讨喜,话说得也好听,人又机灵识趣儿——尤其是说起宫外之事,可比陆塬绘声绘色多了。
一番趣事说下来,昭丰帝被逗得开怀大笑,赏了点心给二人。
两只萝卜欢欢喜喜地谢恩。
此时,只听昭丰帝问道:“朕听闻,你们家中祖父,如今也在修道?”
那个张清奇,他是知道的,本也是进士出身,他初登基时,便对此人颇有印象。
只是后来,似乎因白家被灭族之事,受了些刺激,竟是疯癫了起来,唯有辞官休养。
“小人祖父神志不清,平日里张罗着炼丹,可丹没见炼出一颗来,倒是丹炉炸了一个又一个,倒叫家中祖母十分头疼呢。”
张鹤龄有些不大好意思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