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还想给楚离镜送些回礼,也好不失礼数,毕竟她总觉得拿人的手短,若是她没有接下那些宝贝,她是不是就可以痛痛快快的撵人了?
可是她一穷二白的,除了随身佩戴的玉佩,和秦楚送给她的小玩意,也就前阵子在信天乡混的那五百两能值点钱。
可人家可是王爷,光是这两箱珠宝就不下千金,哪里看得上她的东西。她只能等母后回来,向母后求救。
然而,楚离镜并未看出镜水的不耐烦,反而一直滔滔不绝,讲些他这些年游走各地的见闻,讲的镜水困倦不已,每每要打哈欠的时候,她都得强忍着,冲着楚离镜露出不失礼貌的笑容。
楚离镜一直带着面具,镜水每次看着他笑的时候,都有一直冲着一个铁人微笑的感觉,着实滑稽。
自顾自的讲了许久,楚离镜也看出镜水的兴致缺缺,便出声问了一句,“听说镜水公主是国师大人的关门弟子,定然自小就学了不少东西,也有不少有趣的见闻吧?”
提起信天命,镜水微微蹙眉,并不大高兴。
然而在人前,她总不能告诉别人她与自己的师父不共戴天。
“还好,本宫自小随着师父,不是学规矩,就是背经书,没什么有趣的见闻,做错了要被师父责罚,师父留下任务也要不遗余力的完成,做不好也要被责罚。相比于王爷快活自在的童年,本宫多半都是在藏经阁度过的。”镜水感慨了一番,脑海中又再次回荡着小时候师父逼着她背道德经的场景。
楚离镜“哦”了一声,转过身郑重开口道:“其实这些年,我四处奔走,都是在地方各地做事,自然也十分辛苦,只不过不想谈话太过于压抑,便刻意忽略了那段往事。毕竟人生苦短,我们要习惯在这种乏味的生活中,找点乐子,不是吗?”
他这句话,倒是有点道理,镜水难得认真的看向了他,点头道:“王爷博学多才,幽默风趣,见识深远,本宫自叹不如。”
镜水刚刚说完这话,花脉脉便没规矩的冲了进来,“镜水镜水,我可以不可以不要学规矩了,我打小出去采药都没这么累,我以后尽量待在万寿宫,不出去给你丢人还不行吗?”
她这话说完,镜水便微微蹙眉,然后忙冲着楚离镜道:“这丫头与本宫交好,向来不懂规矩,让王爷见笑了。”
花脉脉这才注意到了一旁那个面具男,她忙尴尬的吐了吐舌头,立在一旁不说话了。
镜水拽了拽花脉脉的衣袖,“规矩也不是一天就能学完的,你每日都向虚若姑姑学一点,天长日久了,总会懂得的,若是累了,你先去休息吧。”
花脉脉如临大赦,刚要转身,便拽了拽镜水衣袖,小声问道:“那我可不可以,去见见道长?”
镜水怎么会不知花脉脉的心思,她沉吟片刻儿,便道:“师父此刻怕是在清风台,你早去早回,莫要逗留太久,惹人非议。”
镜水这是答应了,花脉脉欢喜的跑了出去。
楚离镜见到花脉脉如此,先是微微蹙眉,随后冲着镜水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
晚膳,楚离镜是在万寿宫用的,皇后也在。
因着楚离镜并非是头一次来齐国皇宫,在皇后面前,倒是也不拘束。
楚离镜虽然看着老练,可是毕竟还年轻,男孩子的情意就放在脸上,掩饰不得,连皇后都看个真切。
皇后就连将镜水嫁给大楚的皇帝楚离明都不愿意,又怎么会将宝贝女儿许给楚离镜呢?
况且,楚离镜幼年之时,曾经被毁了容貌,这一点,皇后便更加介意了。
故而,晚膳过后,皇后寻个由头便将楚离镜给打发了。
楚离镜走后,镜水长叹了一口气,拽着皇后的衣袖道:“母后,在宫里用膳太约束了,儿臣方才都没有吃饱。”
皇后宠溺的摸了摸她垂在身后柔软的发丝,轻声道:“放心吧,母后听国师大人说你喜欢吃松花饼,便一早就派人做了,格外还做了许多可口的点心,你可吃个够。”
镜水十分欢喜,甜笑了一声,“谢母后。”
恰好这时,身后出现了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北门一诺声音浑厚,眉宇之间略带欣喜,“你母后给你准备什么好吃的了?朕有没有这个口福?”
皇后甚至都不记得上一次皇上来万寿宫是什么时辰了,这次来,不知是为了镜水,还是为了德妃!
毕竟,白日里,皇后刚刚责罚过德妃,皇上此刻来兴师问罪,最是寻常不过。
皇后微一福身,随后淡淡开口道:”也没特别的,都是宫内惯有的点心,虚谷,去端过来。”
北门一诺似乎早就习惯了皇后这个冷淡的样子,他叹了口气,本来想与皇后寒暄几句,话到嘴边,便收了回去。
如此,他也只好坐下来开门见山道:“今日,朕与国师商议,认为镜水是最合适的人选,毕竟大楚嫡庶尊卑分明,咱们让华婉去和亲,也不合适,何况,国师给镜水算过一卦……”
“儿臣不同意。”
北门一诺话还没有说完,北门镜水便冷冷的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决然。
北门一诺眼神微眯,看向这个他压根就不熟悉的女儿,她眼神中的倔强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他,然而,他却并不喜欢另外一个自己。
“这件事,朕不是来同你商量的,若是定下来和亲人选就是你,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何况,这也是你师父的意思。”北门一诺脸色微沉,语气是那样的不容拒绝。
皇后握紧了手帕,正要开口,镜水便抢先道:“父皇首先是天子,亦是镜水的父亲。无论为君为父,父皇都未对镜水尽过一日之责。和亲若是父皇之意,镜水抵死不从。若是信天命之意,那就让他亲自过来跟我说,不要在背后搅动风云!”
“放肆!”北门一诺愤而起身,双肩颤抖的指向北门镜水。
“逆女,国师名讳你岂可随意出口?朕决定的事情,绝对不可更改。抵死不从?你以为威胁朕,朕便会怕了你?”
皇后在一旁胆战心惊,正要劝镜水低头,谁知道镜水冷哼一声,“国师名讳?不就是信天命嘛,在父皇眼里,他是神邸,在儿臣眼里,他不过是个伪君子罢了。”
第11章 又见玄衣
北门一诺气愤不已,他起身指向镜水,双手抑制不住的颤动着,“你这个逆女,纵然父皇对不住你,自小将你送出宫外没有好好看护你,可是国师大人,可是自幼便教养你,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怎么可以如此说话?”
就连皇后都拧紧了眉头,拽了拽镜水的衣袖,小声劝慰道:“镜水,不要任性,跟你父皇道歉,改日也要跟你师父道歉。”
镜水眼神倔强,冷冷的说了句,“镜水没错,为何要道歉?镜水不会答应和亲的,镜水也说过,若是父皇执意如此,那便让信天命亲自来跟镜水说!”
北门一诺气的捂紧了胸口,想要伸手去打镜水,可是手伸到半空,却又缓缓的收了回来……
北门一诺突然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没有教养过这个孩子,是他从小就将镜水推了出去。
况且,这镜水的脾气,像极了当年的他……
当年,北门一诺执意要入大楚求娶当时的大楚第一美人--楚惊鸿,齐国老皇帝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北门一诺向来是个孝子,偏偏那件事,他却违逆老皇帝,只身前往大楚,宁愿割让十座城池,也要求娶楚惊鸿。
若非楚惊鸿不肯,想必当年的老皇帝都要被北门一诺活活气死。
北门一诺拂袖而去,临出门的时候,口中还不停的叨念着,“逆女,逆女啊!”
皇后惊魂未定,在北门一诺走了之后,她才长舒了一口气,忙道:“镜水,你太不懂规矩了,他既是你的父皇,也是天子,你可知道,你的太子哥哥从前做错了事,你父皇亲自执鞭,将他好生教训,母后都阻拦不得。如今,你父皇没有伸手打你,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镜水的心中也不痛快,听到母后说这话,她并未有丝毫动容,反而是轻哼道:“就算是今日,他要杀了镜水,镜水也不肯。”
皇后微微蹙眉,看着眼前这个女儿,叹了口气。
她突然苦笑一声,目光微闪,“也好,母后这辈子都不敢做的事情,你今日全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