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眼睛还是瞎的,可怜见得,真的乖,这要是父母还在那舍得让他这么苦?”
“昨天我去的时候没看见了,现在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
傅衍开车赶往庆城,那和他们原本生活的城市隔了一百多公里。
他脑海里一直反复播放着那段视频,整张脸绷紧了连个表情都做不出。
那个孩子没了小腿,手好像也不利索,眼睛也看不见,傅衍心底拼命的希望那个孩子不是他的弟弟,但是他又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种几近强烈的完全相反的念头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割裂开来。
傅衍用他最快的速度到了庆城,到了那个绿山广场,像个傻子一样在那里找了三四天,路过的人都说没在见过那个孩子,好几天前就没再来了。
傅衍扑了个空。
傅洋可能真的被乞丐团伙控制着,他们在小孩的身上动手脚,人为的制造残疾,让那些孩子以此去博取同情心换来钱财,越惨越好。
他根本无法想象傅洋会遭遇什么。
但是他漫无目的的寻找根本没有得到任何的线索,他知道他再一次错过了他的弟弟,失去了找回他的机会。
第五天的傍晚,傅衍一直在附近寻找,依旧没有看到那个他想找的影子,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绿山公园,他想看一看傅洋之前待过的地方。
他一抬头,在那个喷泉旁边对上了一双茫然的眼睛。
“洋洋。”
他一天没喝水,一开口嗓音沙哑的不像话,喉咙里是刀割一样的刺痛,点点血腥气涌上来。
过路的人停在那个孩子的面前多看了他几眼,似乎是于心不忍打开钱包把里面的硬币都倒进了他的碗里,叮叮当当的响了好一会。
声音太嘈杂了,他没有听到傅衍的声音,小孩笑着弯了弯腰:“谢谢您。”
傅洋笑起来的时候右脸颊上有个梨涡,脑袋也会稍稍一歪,是所有人都喜欢的可爱模样。
这个孩子也是。
那个在视频里占据了傅衍整个心神的孩子终于出现在傅衍的面前,傅衍的眼泪一下子淌了下来。
“洋洋。”
他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又喊了一句,面对近在咫尺的弟弟,他却连伸手都害怕。
这一次小孩听到了,他看向傅衍的方向,沉默了一会,终于有些迟疑的开口了。
“哥哥,是你吗?”
傅衍小心的把他搂进怀里,想抱着他,又担心自己弄痛他,连点力气都不敢用。
“是我,是我。”傅衍连连应声,一张嘴就是哽咽,“是哥哥的错,把你弄丢了,现在才来,对不起,对不起。”
傅衍已经很久没哭了。
他从小就知道哭没用,所以他不哭。
傅洋丢了以后,他哭过,但是哭不顶用,慢慢的他也会把那些哭的时间放在工作,放在翻一篇新的报道上。
傅洋冷冰冰的手搂在他背上,把整个人都缩进他怀里,他喊了那一句哥哥以后就没再开口,只是死死的抱着傅衍,用力的指节都发白。
这里的情况很快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渐渐有人围拢起来,看热闹的人很多。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一根棍子打在了傅衍身上,拿着棍子的老头满面脏污,高声叫道:“你小子想干嘛,这是我孙子。”
“天杀的人贩子,连断了腿的小孩都不放过!”
他身后几个男人很快就围了上来,不打算让傅衍说一句话就准备定死了傅衍的罪名。
傅洋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身体一抖,在傅衍怀里断断续续的叫着哥哥。
“别怕,哥带你回家。”
傅衍松开了傅洋,轻声的安慰他,一边请旁边的人报了警,这才看向围着他的那个老头和几个男人。
在他心中积蓄了已久的怒火在这一刻终于爆发出来,注定不会善了。
就算他们没出现,傅衍也会找到他们。
这是我的弟弟,还是一个孩子,你们怎么能这么伤害他?
站在一旁的老头对上那个年轻人的眼神时突然心下一跳,他面对的是一个可怕的野兽,正准备将他撕得粉碎。
第65章
相依为命的人,少了任何一个都将只剩下鲜血淋漓的伤疤。
他们在去医院的路上,傅衍迫切的要带傅洋去检查身体,但他自己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打四,对方还都是心狠手辣之辈,傅衍不可能毫发无伤。
但是对方下手狠,他不要命。
他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刺激的眼睛发红,什么都拦不住他。
一个年轻人,却让几个人贩子心惊胆战。
没人拦得住他,拳头砸在肉上的声音听的人骨头发寒,一个男人倒在地上已经失去了意识,傅衍依旧挥拳打在他脸上,伤口里迸出血来。
除了傅洋。
他在傅衍身后哭着喊:“哥,别打了,要坐牢的!”
他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他知道他哥哥在干嘛。
警察来的时候几个人贩子已经被正义的群众压制的动弹不得,在人群的中央,那个头破血流、身上挂彩的年轻人抱着他残疾的弟弟哭的像个孩子,看到的人都眼眶发酸。
副驾驶座上的女警察回头看他们,哥哥抱着弟弟低着头,她只是看着就忍不住落泪。
在那之后,傅洋一直沉默着。
他不说话,哪怕是已经待在他日思夜想的哥哥身边,他都没有办法像对那些善良的施舍他的人说一句谢谢那样轻松的开口。
他明明已经看不见了,却长久的抬头看向傅衍,就好像这样还能看到点什么。
傅衍抱着傅洋,怀里的孩子瘦的不成样子,身上冷冰冰的,傅衍捂不热,无尽的寒意从脚底升起,让他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小孩子身上总是带着甜甜的奶香,因为身高的缘故,他每天都喝牛奶,就算上了小学,他身上依旧有着那股小时候的奶味。
但是现在傅衍闻不到了。
他低头嗅着傅洋枯黄杂乱的头发,却只能闻到冷冰冰的风的味道,仿佛一松手,他怀里的孩子就会像风一样散去。
傅衍恨不得把他整个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你怎么不说话?还在怪哥哥吗?”傅衍亲吻着傅洋的额头,一边低声问道。
傅洋往他怀里缩了缩,是一种依赖的姿态,摇了摇头他又仰起脑袋,固执的看着傅衍又不说话。
不管傅衍怎样都没法让傅洋开口,他心底突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他就要失去他的弟弟了,失去这个他放在心尖上的孩子。
这种预感让他极度抗拒,他握着拳头,指甲刺进了手心还毫无知觉。
两个人在医院检查了身体,傅衍都是皮外伤,而傅洋身上的都是旧伤。
他的小腿从膝关节那里开始被切断了,手臂骨折,如今已经扭曲着长好,长久无法动弹让他下肢萎缩,身上没什么力气。
他的眼睛是被刺瞎的,但是还能感觉到一点光,只不过这微乎其微的一点几乎没有什么用,他的世界里除了漆黑只有黯淡的朦胧微光。
警察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才来问话。
病房里坐着四个人,傅洋、傅衍还有一位中年警察,姓赵,还有那天送傅衍他们来医院的那个女警察。
“我们今天来就是想问傅洋一些事情。”赵姓警察说道,“小朋友你别害怕,你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惩罚那些坏人的。”
他也有个这么大的孩子,在一家人的照顾下长得高高壮壮的,这种差距太大以至于他在看到傅洋的时候都忍不住在心底痛骂那些人贩子,而他的兄长其实也只是个刚刚长大的年轻人。
傅洋没怕。
他脸上带着那种乖巧的微笑,不论是谁说话都不回答,如果不是他依旧喜欢依偎在傅衍的身边,他都几乎要以为自己被痛恨着。
房间里是长久的沉默,傅洋没有说话,他睁着他的眼睛看向前方,就好像他什么都没有听见。
赵姓警察又重新说了一遍,他们对这个可怜的孩子有着足够的耐心。
傅洋还是没有说话。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们忍不住把目光投向傅衍,他的弟弟这么依赖他,他或许会有办法。
但是他们不知道,这已经是傅洋没说话的第三天。
一片寂静中傅衍突然站了起来,他眼睛红的吓人,好几天没好好休息让他的脸色极差,看起来格外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