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千户瞧着她的背影,心中嗟叹一声,坐在马车中,等着她再度回来。
“娘,兄长,我回来啦。”
雨声淅沥,舒安歌推开门,撑着伞快步进了屋,心中将盘算好的说辞又过了一遍。
她要出远门了。
这个消息来的太过突然,连舒安歌自己也是刚刚知道。
娘亲和兄长一定放心不下,但不管怎样,这趟远门舒安歌一定要去的。
她放心不下凌飞鸾,他身上蛊毒还没清除干净,又要奔波千里去调查案件。
没有她在身边,谁来保证他的生命安全。
“秀儿,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叶娘子撑着伞到院子里接应女儿,伸手就要替她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
“快到屋里了,我自己拿就行。”
因为下雨的缘故,天黑的格外早,屋里已经点起了蜡烛。
正在看书的古文斌推着轮椅来到屋檐下,文弱白皙的脸庞,在看到舒安歌时,露出几分笑容。
“秀儿回来了,我今天靠着双拐杖,在娘亲的搀扶下,试着走了几步。听你的话,只走了几步,没有过度复健。”
“兄长好厉害,千万要记住我说的话。恢复身体要慢慢来,性子太急容易落下病根儿。”
舒安歌将药放到桌子上,走到古文斌轮椅旁,蹲下身子替他把了脉。
“哥哥恢复的很好,我开的药方记得按时喝,每隔七天就要泡一次药浴。喏,再过一个月,哥哥应该就可以抛下轮椅,像以前一样自在行走了。”
舒安歌说了一大通医嘱,古文斌笑着说:“有妹妹这个神医在,哥哥没什么好担心的。”
叶娘子闻言点点头:“呵呵,咱们秀儿天生心灵手巧,福旺运旺,是咱们叶家的小福星。”
雨点从屋檐溅了下来,舒安歌将古文斌往屋子里推了推,转头撩了下鬓发看向叶娘子。
“娘,我有事儿要跟你们说。锦衣卫的凌大人要到江西饶州出一趟远差,我要作为医官随行。”
舒安歌一句话,让叶娘子和古文斌受了惊。
“什么?江西饶州,要去那么远,从京城到饶州要几千里地吧。”
叶娘子魂不守舍的看着舒安歌,好似她不是出远门,而是进大牢一样。
“娘,没那么夸张,也就一千五六百里地。短则一两月,长则半年我就回来了。”
古文斌眉头皱起,断然制止道:“太危险了,秀儿,能出动锦衣卫的都是大案,你一个女儿家随行太危险了。”
“你哥哥说的对,秀儿,娘就你这么一个闺女,我去求求锦衣卫的大人们,让你留在京城。”
来自娘亲和兄长的阻力,比舒安歌想象中还大,她费了好一番唇舌安抚下两人,终于征得了他们的同意。
其实叶娘子和古文斌心里也清楚,锦衣卫大人要做的事儿,他们这些小民是拦不住的。
但不拦一下总归不甘心。
夜雨阑珊,古文斌目送着妹妹撑着油纸伞,背着行囊走入雨幕,心中暗下决心。
他一定要金榜题名入朝为官,早日成为妹妹的依靠!
龙千户在巷子外等了一个多时辰,待那一抹纤细的身影出现在眼帘中,他笑呵呵的掀起了车帘。
凌飞鸾在北镇抚司中地位举足轻重,在他手下做事,大家都心服口服。
他这次中了蛊毒,知道的人并不多,龙千户作为凌飞鸾心腹,自是知道他这番蛊毒发作有多凶险。
舒安歌能治好凌指挥使的病,就是所有锦衣卫的恩人,龙千户对她十分感激。
“叶姑娘,请上车,告别可还顺利?”
“娘亲和兄长都是深明大义之人,叮嘱了我几句后,就帮我收拾了行囊。”
“看来,叶姑娘能有如此胸襟,也有叶夫人教导之功。”
龙千户毫不吝啬的夸了叶娘子,舒安歌登上马车后,笑着回到:“我也非常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个深明大义的娘亲。”
马车在夜幕中缓缓行驶,大半个时辰后,在北镇抚司后门处停下。
几十匹骏马停在门前,马儿嘶鸣声几近于无,锦衣卫纪律鲜明程度可见一斑。
这让舒安歌想起了,第一次见凌飞鸾时的场景。
第1303章 贫家医女征服锦衣卫使18
众锦衣卫披着蓑衣带着斗笠,腰间绣春刀被深沉雨幕掩映。
舒安歌下了马车,背着包袱,一时看不出哪匹马上坐的人是凌飞鸾。
“走!”
一声低沉的发令声后,舒安歌忽而被人捞起,腾空落到马背上,凌飞鸾勒紧马缰轻踢马腹。
“得罪了。”
“凌大人。”
舒安歌轻呼凌飞鸾的名字,身子靠在他的怀中,冰凉的雨水被他的蓑衣挡住,他的呼吸冰凉无一丝热度。
骏马飞驰,训练有素的锦衣卫驰骋在无人的大街上,大雨冲刷着青石板地面,将所有痕迹洗去。
颠簸的马背上,舒安歌微闭眼眸,靠在凌飞鸾英挺的胸怀中,一颗心晃晃悠悠,说不上什么滋味来。
他们这就出发了。
事关朝廷机密,凌飞鸾没提过他们这次去饶州,究竟要执行什么公务。
但舒安歌之前在茶楼中听到过一些谣言,说是江西遭水灾明为天灾,实乃人祸。
是因为地方官员贪墨了朝廷下拨的用来兴修水利和巩固堤坝用的粮食和银两,这才导致堤坝崩溃,百姓田地房屋被淹。
这还不是最骇人听闻的,有人传言饶州刚遭灾时,地方官员担心遭到朝廷怪罪,一直瞒报灾情。到了后来遮不住了,才谎报为天灾。
及至朝廷拨下了赈灾的粮草和银子,那些黑心肝儿的贪官们,层层剥削将大部分赈灾款都扣了下来,导致灾民死伤无数。
若江西遭受了这么大的灾情,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朝廷必然要惩处那些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官僚。
先前朝廷派遣了江西巡抚杜衡则前往饶州调查,杜衡则在饶州待了一个月,也没查出什么东西来。
他上书朝廷时,只说今年江西雨水绵绵,河道被淤泥堵塞洪水泛滥远超往年,所以灾情格外严重。
贪墨的事儿杜衡则也提了,但只处理了小猫两三只,很不能令人信服。
当今皇帝年纪虽大,但也没昏聩无能到任人欺瞒的程度。为了调查灾情真相,他特派锦衣卫前去调查。
至于为什么凌飞鸾要亲自前往饶州,舒安歌就不得而知了。
原主出身贫微,到了京城后屡遭磨难,莫说国家大事了,便是京城里的市井八卦,叶婉秀都未必知道多少。
锦衣卫跟叶娘子一家,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所以,舒安歌这次跟着凌飞鸾一起前往饶州,是福是祸,她自己也料不定。
但有一点,舒安歌可以肯定,如果没有她出现,凌飞鸾定然难有余力前往饶州,能在与血蛊的对抗中活下来,已经非常难得。
她的出现便是转机,是凌飞鸾的转机,也极可能是大燕的转机。
路途遥遥,锦衣卫日夜兼程,每隔六日便换一次坐骑,多数时间都在啃干粮,连在驿站歇脚的时间都没有。
就在这忙的脚不沾地的间隙里,舒安歌还得给凌飞鸾治病,及时将他体内血蛊排除。
要不是治疗已经进行了大半,舒安歌还真没信心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将凌飞鸾彻底治好。
一行人快马加鞭到了江西,让舒安歌意外的是,凌飞鸾让宋同知拿着皇上御赐的金牌,与当地知州和驻军接洽,他则孤身一身前往饶州。
也算不上完全的孤身一人,凌飞鸾还是要带上舒安歌的。
他的血蛊快清除完毕了,药浴可以免掉,但每天还要针灸服用药丸子。
药丸子是舒安歌抽空捏的,他们这一路奔波,不是随时都有空给凌飞鸾熬药的。
凌飞鸾不爱惜自己身体,她不能纵着他这样糟践自己。血蛊一日不除,药就一日不能停。
离饶州越近,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流民就越多,当地兵卒对流民态度十分恶劣,动辄驱赶,没半点体恤。
舒安歌和凌飞鸾扮作一对回乡寻亲的小夫妻,舒安歌娇俏可人挽着发髻,活脱脱一个眉眼弯弯的小妇人。
凌飞鸾换上粗布衣衫,又做了简单易容,高高大大的身材让人轻易不敢冒犯二人。
“相公,前面有间茶棚,不如我们到茶棚歇上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