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夫,您快来看看孩子!”稳婆慌里慌张把孩子塞到赵大夫手里说,“孩子不行了!”
赵大夫瞥了眼孩子,又把他塞回给稳婆:“你都知道不行了,还给我干什么,我还能起死回生?”
俞疏桐道:“先去给孩子洗一遍,用襁褓包起来,等姨娘醒来看过后再通知府里其他人。”
孩子都死了,还洗什么,怎么来的就怎么去,到了土里不照样要沾土?稳婆虽这么想,却也没说什么,照吩咐去做。
稳婆把孩子放进温水了拿柔软的布巾擦洗了一遍,放进襁褓中裹好,拿给俞疏桐看。
俞疏桐直接让人放到吴氏身边,并吩咐这屋里所有人,暂且不要将孩子的事告诉吴氏。
屋里的人颤巍巍低着头不敢有意见。
赵大夫见吴氏缓过气了,开了张产后养身的方子就要走,俞疏桐拦住他道:“赵大夫留步,姨娘方生产,身子虚弱,劳您在府里多待些时候,等姨娘醒了我再派人送您回去。”
赵大夫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小声道:“你又想做什么?我告诉你那吴姨娘的身子可再经不起折腾了,再折腾下去人非没了不可!”
“赵大夫多虑了,我只想您留在这多看顾些时候。”俞疏桐道。
赵大夫连看了她好几眼也没看出她想做什么,就放下医箱坐着等吴氏醒来。
吴氏失血不少,一时半刻还醒不来,脑子浑浑噩噩,心里却还惦记着自己的孩子,恍惚听见有人说她的孩子死了,一个激灵醒转过来,头一句话就是:“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孩子在这。”稳婆抱着孩子给吴氏看。
吴氏看见自己孩子安安稳稳躺在稳婆怀里,松了口气,没多久心又悬了起来,“你怎么不把他抱过来让我抱抱?”
稳婆犹豫地望了俞疏桐一眼,见她点头就把襁褓搁到吴氏身边道:“我这也是怕姨娘累着,姨娘方才生孩子用了大力气,这会歇着就行了,抱孩子这等小事,我为您代劳就好。”
吴氏哪管稳婆絮絮叨叨说些什么,一颗心全放到孩子身上了。她摸摸孩子的脸,见孩子双目紧闭,脸上有青紫斑痕,就问道:“我儿这是怎么了,请过大夫了吗?”
“请过了,请的赵大夫。”
“赵大夫怎么说?”吴氏追问道。
稳婆又卡壳了。吴氏问了好几声,不见稳婆回答,心一沉,便翻身起来去探孩子的鼻息。
指尖没有丁点风动,呼吸全无,吴氏抬眼满含希冀地问稳婆:“赵大夫怎么说?我的孩子怎么了?”
“孩子……”稳婆躲闪地道,“孩子生下来时已经是这样了,赵大夫也回天无力。”
“怎么会!他在我肚子里时还好好的!怎么一生下来就死了!”吴氏道。
吴氏失血过多,刚才也是因心中挂记孩子才醒转过来,这会知道孩子是个死的,一口气缓不上来,两眼一翻又昏死过去。
“赵大夫你快去看看!”稳婆拽着赵大夫过去给吴氏施救,又忙活了许久才彻底歇下气。
“老朽能走了吧?”赵大夫提着医箱,问了俞疏桐一句也不管她说什么,作势就往外走。
俞疏桐起身跟在他身后道:“我送送您。”
两人行至苍霞院外,赵大夫回身指着俞疏桐道:“你让我留下来就是看吴姨娘因孩子气血上涌?她产中本就受了不少苦,你还要这样刺激她,情知她受不了,还要这么做,这就是你先前说的想救她?你莫不如给她一刀让她彻底与尘世断绝关系,也好过一遍遍折磨她!”
“我又何曾折磨过她。”俞疏桐语气一如平常,说道,“她早晚要知道自己生的是个死胎。”
“可你偏要让她亲自去探孩子的鼻息,让她自己在鬼门关挣扎才生下的孩子没了,用这种方式来告诉她她生的是个什么东西?”赵大夫气得不知说什么好,提着医箱直往府门口走。
俞疏桐不紧不慢跟在后头说道:“不用这种方式刺激她,难道要让她认命屈服于暗中害她的人,最后郁郁寡欢、形销骨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都告诉过你了,生过这胎她的身子好好调养一番便无需操心,十年乃至二十年也是能活下来的,你何必多此一举、画蛇添足!”
“赵大夫说的不错。”俞疏桐站定,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微光,“但他人有心为她调养,她自己却没有活下去的希望,大把名贵药材灌下去也不见得能吊她几年命。”
“她要真不想活了,你便是把那害她之人的名字与容貌贴她脸上,她也不会有一丝生机!”赵大夫从医箱中掏出一瓶药膏扔给俞疏桐道,“这药能舒缓心情,一天两次给她抹着,药方白天我会让人送过来!以后但凡她的事别再来找我!找我我也不管!”
说完赵大夫转头就走,俞疏桐收好药瓶继续跟在他后头,也不说话,就一步步跟着。
赵大夫早知她不达目的不罢休,会跟上来,听见后头脚步声追上来来就默默放快了自己的步子,谁知人越走越快,一下蹿到他前头转身拦到他面前道:“赵大夫还请留步。”
赵大夫刹住步子,指着俞疏桐半天喘不过气,“你、你到底还想怎么样!我是大夫,能医人,医不了心!要医心,你自己去!”
“我也不想为难赵大夫,赵大夫医术高明,受人尊敬,我也对赵大夫尊敬非常,否则也不会将吴姨娘交给您来医治。”俞疏桐道。
“老朽真的治不了你那吴姨娘!”赵大夫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松下身子,“老朽自问能治得了她的身子,可她心里的毛病,老朽当真没法子。你精灵古怪的法子多,你自己去治,算是老朽求你了!”
赵大夫双手作揖作势要拜下去,俞疏桐侧身一躲,扶起他道:“赵大夫,我即便有法子,可也需要有人帮助,独木难成舟这道理您不会不知道。”
“可你要让老朽去害她,老朽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你另请高明吧!”赵大夫道。
“我并非要赵大夫害她,只需赵大夫将这玉珠拿回去,浸泡满药汁,以便检验便可。我保证不让姨娘佩戴它超过一月。若短时间佩戴,不会牵及姨娘的身子。”俞疏桐取出玉珠递给赵大夫道。
“滴水石穿非一日之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经年累月受这玉珠侵蚀,她的身子便是这一月也受不得,并非我不想帮你,而是这真的有害于她。你想让这新染的玉珠成为压垮她身子的最后一根稻草吗?”赵大夫道,“你势必也不想,不如就算了吧。”
赵大夫不接玉珠,俞疏桐握着玉珠抿了抿唇,说道:“那有何药效与折浦的检验效果一模一样?”
“你——”赵大夫顿时失语。
“这样也不行吗?”俞疏桐问道。
用同样检验效果的草药替代折浦,得到的结果相同,玉珠中的药效早已散尽,换了药也不会有人知道。
“执迷不悟!执迷不悟!”赵大夫一连说了几声,劈手夺过玉珠道,“我就帮你这一次!”
“多谢赵大夫。”俞疏桐笑逐颜开。
送赵大夫出了府,俞疏桐一桩心事也放下了,只等赵大夫将玉珠送回。
回醒梧轩后俞疏桐也梳洗睡了一觉,第二天中午去和老夫人用午膳,老夫人摆了几碟清淡的菜品道:“昨儿没怎么吃,今天多吃些,把昨天的补回来。”
俞疏桐给老夫人夹了几筷子菜,这才给自己夹了些放进碗里。
用膳及至尾声,俞疏桐正要搁筷子,就听老夫人说道:“我听说苍霞院那位生的是死胎。”
“祖母消息灵通,吴姨娘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气了,当时赵大夫也在旁,救都救不回来。”俞疏桐道。
老夫人叹了口气扔下筷子没说什么,俞疏桐知道她心情不好,就道:“吴姨娘的孩子没了,我二叔后院还有人,总会有动静的。”
“你想的轻松,要真会有早就有了。苍霞院那位怀这胎有多折腾你又不是没看见,她身子不好,这一胎伤了元气,后头恐怕也不会有了。”老夫人道。
“那还有李姨娘,李姨娘这次陪二叔去北海,说不定回来时肚子里就多了一个!您就别唉声叹气了!实在不行,我看看哪儿的孩子多,天天领您过去玩?”俞疏桐打趣道。
“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老夫人瞥了她一眼,露出些微笑容,“一会你从我库房里拿些补身子的药送去苍霞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