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疏桐别有深意地看了二皇子一眼,他虽不为所动,但微微紧缩的眉头却暴露了他的焦虑。
二皇子不可能想不到这一层,然他仍旧利语中伤倾云,想必齐郢之事,他另有解决之法。可惜婉妃那里却不容他拖延,只能在倾云身上想法子。
俞疏桐转了转眼睛,继续笑道:“不过安王爷大度,应当不会计较婉妃娘娘失信于人,毕竟不是娘娘不愿意,而是殿下不愿意。”
“本皇子愿不愿意,还轮不到你一个侍郎家的小姐来说!花灯夜你和倾云遭人掳劫,清白在不在还难说。本皇子不愿意要一个失了清白的人,有何不妥?”
二皇子开口闭口都是两人失清白于花灯夜,俞疏桐面色渐沉,呼出一口气,重新扬起笑容,说道:“二殿下说得情真意切,仿佛就在民女与郡主失清白的当场,难不成当晚的劫匪是二殿下派去的?民女与二殿下素无瓜葛,倒是听殿下对郡主多有怨怼,殿下此举莫不是为了毁掉郡主的清白?这事要是传扬出去,殿下在皇上心目中的形象怕是要大打折扣。安王爷要是知道了,想来也不会对殿下有好脸色。民女清白在不在倒是无所谓,郡主的清白又怎会不在?”
她笑容未变,凝视着二皇子,话语中不乏有威胁之意。安王是皇帝仅剩的兄弟,无论两人之间还有没有兄弟情义,安王的意见皇帝多少会听。二皇子是炙手可热的太子人选,他要是在安王那里留下坏印象,做太子的可能绝对会变小。
不管是不是二皇子指使的劫匪,此事一旦传出去,谣言压也能把他压垮。莫说太子候选,他的皇子地位怕是也要降上一降!
“好一张利嘴!恩将仇报,颠倒黑白,不分是非!花灯夜本皇子与三弟派人秘密搜寻你们,这才过了多久转眼就忘了。这等忘恩负义之辈,本皇子又怎敢与其成亲!”
二皇子声音冷冽,反扣了她们一个忘恩负义的罪名,当真是恬不知耻!
俞疏桐淡下笑容,轻拍着倾云的手,正要开口,倾云捏着她的手忽地松开。她回头去看,倾云立起身,脸上水光泛滥。
“你说来说去不就是不想和我成亲吗?”倾云面无表情道,“贬低完我又贬低她,接下来是不是还要贬低我哥贬低我父王!既然你这么不愿意,我即刻回府让人去回婉妃娘娘说此事作罢!你爱和谁成亲就和谁成亲去!本郡主不稀罕!”
说完她低身揽起俞疏桐的腰,把人驾到马身上,自己跃至俞疏桐身后坐好,抽出靴子内的匕首,斩断马身上的套绳,一刀扎进马腿。
马儿受激扬起四肢,嘶吼一声向巷口冲去。
倾云把着马缰,马儿直往二皇子身上踩去,她眼也不眨。等到二皇子闪身避开,她抽转马缰,驾马离开。
马儿跑出一段距离,忽然停下。俞疏桐听着身后微弱的抽噎声,轻轻道:“民女送郡主回王府吧。”
“对不起。”倾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二殿下是二殿下,郡主是郡主。郡主何必为他道歉?”俞疏桐抬手伸向背后,摸了摸倾云低垂的头,从她手中接过马缰,骑马往王府而去。
王府近在眼前,俞疏桐停下马,侧头问道:“民女可否骑这匹马回府?”
国公府的马让她留在逐味坊了,天色已黑,走回去不知要走到何年何月,路上再遇到流氓强盗,她也对付不来。
倾云沉默下马,又道了声“对不起”,头也不回地入了王府。
俞疏桐摇头叹息,调转马头,快马加鞭回了国公府。她去老夫人院里看了一眼,等老夫人歇下才回了醒梧轩。
打开房门,一双眸子在黑夜中锁住了她。她心脏一跳,稳下声音,对身后跟来的丫鬟道:“都下去吧,不必跟着伺候了。我乏了,想直接睡下。”
“是。”
第54章 擦药
屋内灯火昏暗,俞疏桐拨了拨灯芯,问对面坐着的人道:“世子为何事而来?”
“先前你托我办的事有眉目了。”藉秋风道。
俞疏桐目光一顿,缓缓道:“劳烦世子亲自跑一趟,何不压纸条在窗柩下,也免了被人发现的麻烦。”
藉秋风无声无息跑到国公府,如不是她反应快,后头跟着的丫鬟就看见他了。他大大方方坐到自己的闺阁,旁人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难免会有闲话传出。有心人听到,以此大作文章,他们两个就别想清净了。
更不说藉秋风本就不该出现在京城,他让人发现,那就不是清不清净的问题了。
藉秋风似乎厌烦她说这些,皱了皱眉道:“我自有想法。你们府里那吴姨娘身子有碍,我让人日夜盯着她,她的吃食一概没有问题,屋内的熏香物品也没有。只不过我的人发现她日日佩戴一枚玉珠,甚为可疑。”
玉珠……
俞疏桐目光落在烛火上,窗子半掩,微风钻入房内,烛火摇曳。眼见着火势渐弱,就要灭了,她又拨了拨灯芯,动作轻慢。
她半晌无语,藉秋风也不催,兀自把玩着扇子,时不时瞥她一眼。
拨子穿过灯火,直往另一面而去,俞疏桐无意识地拨着灯芯,对灯火的接近毫无所觉。灯火即将烧到她的指尖时,一把扇子挑开她的手,轻斥声随之而来:“想什么呢!”
俞疏桐回神,指尖传来灼烧的感觉,她反射性地松开手,拨子应声落地。
“失态了。”俞疏桐淡淡道,她借着灯火捻了捻指尖,灼痛略有缓解,“民女忽然想起吴姨娘常戴的玉珠,一时想得入神,忽略了世子,望世子莫要怪罪。”
“我看看。”藉秋风放下扇子,朝她伸手。
俞疏桐望着他的手眨了眨眼,道:“民女方才得知吴姨娘的玉珠有疑,还未借来察看。世子不如先回去,稍待几日,等民女想法子拿到那玉珠,再给您看。”
她说了一长串,藉秋风听得连连皱眉,“谁说要看那玉珠了。”
“嗯?”
不是要看玉珠,那是要看什么?俞疏桐微微不解。
“手。”藉秋风也不等她自己递手过来了,牵住她灼伤的那只手来到灯火旁,翻过手心,低头细看。
手心莹白如玉,掌纹交错难辨,几枚青紫月牙分布其上。藉秋风摸了摸那些月牙,问道:“这谁弄的?”
月牙尖端朝向手掌两端,绝不是自己握拳用力造成的。
俞疏桐虽对他的行为颇为不解,但对他的问题却如实回答:“傍晚时分,郡主一时不察留下的。世子消息灵通,应该知道怎么回事。”
“你管她呢。她和楚涉微的事我说了多少次,她都不听,今日说不理楚涉微了,明日见着人又乐呵呵地黏上去。不给她吃一次教训她就学不乖。”藉秋风翻过手背仔细看了她的手背,又发现她手背有些红肿,指尖也烫肿了。
“你不疼吗?”藉秋风故意按了按她手背上红肿的地方。
俞疏桐轻挑眉头说道:“没什么疼是不能忍的。倒是世子似乎轻看了郡主与二殿下的事。婉妃娘娘允诺郡主,可以为她和二殿下请旨赐婚。皇上的圣旨下来,郡主和二殿下的婚事就定死了。这要是教训,郡主恐怕要受一辈子。”
“你不关心自己,对别人的事倒是上心。”藉秋风压着俞疏桐的手不放,抬眼又问她:“疼不疼?”
“疼不疼无甚大碍,不影响做事就行。”俞疏桐欲抽回手,藉秋风死捏着不松,还挑衅似的回看她。她停顿片刻,卸下腕上力气,道:“世子何意?民女的手有何稀奇,值得世子握着不放?”
“问你疼不疼,你不会回话?”藉秋风道。
“民女是问世子为何行此种轻薄之事。”俞疏桐定定地看着藉秋风道。
“我是问你疼还是不疼。”
藉秋风的眼神无起无伏,俞疏桐却下意识想躲开,她抬起另一只手去掰藉秋风的手指。掰了会,手指头都掰红了,藉秋风的手指纹丝不动,她叹了口气放弃了:“世子再捏下去,民女不疼也得疼。”
“老实回答了不就好了。”藉秋风轻哼一声,拿出一个拇指高低的瓷瓶,打开瓶塞,挑了些药膏出来。
药膏颜色温润,气味清淡,似乎和藉秋风身上带的味道一样,俞疏桐轻轻道:“世子常用这东西?”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藉秋风将药膏抹到她手背上,轻轻匀开,按压着,“这药活血散瘀,抹上两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