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哥还能追去皇子府替你讨公道?成亲是你的事,不管你选谁,我和你哥都没意见。最重要的是,你要自己考虑清楚,吃苦反正也是你吃,到时候你受不了,闹得京城人尽皆知,再被好事的写成文章流传下去。那可就流芳百世了,但凡识得字的都知道咱们朝有个刁蛮不讲理的郡主,脚踩夫君,手杖外室。”
安王说着啧了两声,面上神情略有些嫌弃
“我哪儿有那么不讲理。”倾云小声嘟囔道。
“你没有?”安王叹气道,“不知道谁上次打了工部尚书家的公子,差点没把人打个断子绝孙。”
说到这个,倾云骤然有了底气,瞪大眼睛道:“那是他轻薄我,还调戏良家女子。”
安王笑哼道:“你有理,你做什么都有理。”
“本来就是我有理!”倾云别开脸不理他。
安王也不逗她了,重新展开一张纸,掂量半晌提笔落墨,“总之,你自己的事,我不替你做决定,免得日后你怪我。齐郢重罚是必定要重罚的,否则我如何向万千学子交代?”
倾云小脸一皱,“那就是不行了?”
安王没说话,她低下头,小声道:“他辜负了万千学子的期望,重罚也是应该的。我这就派人去给婉妃娘娘回话。”
“我还没说什么,你就替我说了?”安王在画纸上抹了个朦胧身影,搁笔再思量,“重罚也要看怎么个罚法,总有法子让他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那、那我这就去向婉妃娘娘回话!”倾云眼睛倏然发亮,顾不上向安王打招呼就跑出了书房。
离了安王府,她却忽然止住步子,抬头看了眼太阳倾垂的天空,转道让人去了定国公府。
定国公府离安王府有几条街的距离,她坐在马车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身边也没个丫鬟能跟她说话。
她母妃不让下人伺候她和她哥,平时身边也不怎么跟人,这会想找人分享喜悦也没个人。
马车到了国公府,她掀开马车帘子,人还没下去,眼睛里就升起了怒火。
国公府大门外,二皇子拉着俞溶溶的手不放。俞溶溶挣脱不开,便低声呵斥警告。
倾云撩着帘子的手缓缓收紧,忍了再忍,终究忍不下去,抬脚下了马车。
第52章 劝慰
方木盒里肆意散落着碎玉,俞疏桐用铜镊子一块块夹起,放到桌面上,拼拼凑凑总不成形状。不知是她拼的有问题,还是缺了哪块。
她撂下镊子,呼出口气,决定不拼了,先这么放着吧,有空再去薄世清那里问问看有没有落下的碎片。
她轻轻将碎玉搁回盒子里,扣上收起来,刚要去福寿院和老夫人一起用晚膳,门外下人小跑进来,让她去国公府大门前接倾云郡主。
“郡主指您过去接她,您快去吧,估摸马车已经到门外了。”下人催促道。
“老夫人知道郡主来了吗?”俞疏桐问道。
“小人正要去福寿院。”下人回道。
俞疏桐思忖片刻道:“顺便帮我带句话,就说我今日请郡主去逐味坊用晚膳,让她老人家不用等我了。”
“哎。”下人领命离开。
俞疏桐低头检查自己的仪容,没有失礼的地方。她让翠儿下去不必跟着她,自己走到国公府大门,越过门槛,还未见到倾云人,就听见她骂了句:“下贱!”
俞疏桐身形一顿,快步往声音的来处而去。她速度不慢,但到的时候,只来得及追上安王府马车扬起的灰尘。
吩咐人去牵匹马过来,俞疏桐看了眼倾云留下的烂摊子,皱眉不语。
二皇子面色冷沉摸了摸自己的脸,俞溶溶瞥了他一眼招呼不打径自回了府里,路过俞疏桐时点头致意。
马匹牵到,俞疏桐也不顾那两人如何,上马直追倾云的马车。
“郡主——”
马车里狼藉一片,倾云气得无东西可砸,双手握拳捶着车内固定的小几,不过几下就碎了。
什么粗制滥造的桌子!
倾云掀了木块木渣,气闷不已,突然听见有人喊“郡主”,她气冲冲拉开车帘,一双关切的眼睛映入眼帘,她怒道:“你来做什么,替你二姐道歉?”
俞疏桐牵住马缰,微微一笑说:“我来请郡主去逐味坊用晚膳。”
“巧言令色!”
“郡主不去?”俞疏桐偏头问道。
“为什么不去!”
西街逐味坊烤鸭是一绝,俞疏桐要了份烤鸭再点了些清淡菜肴,回头问倾云:“郡主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你一天就知道吃!”
倾云憋屈中带着愤怒,俞疏桐不看都知道她什么表情,那眼眶都快堵不住泪水了。
挥手让店小二下去,俞疏桐温声问:“郡主气归气,别饿坏了身子。”
“饿死算了!”
“郡主何必吊死在二殿下这棵树上呢?”俞疏桐看着倾云,拍拍她的手背,“天下好男儿多不胜数,他不好,有人比他好。”
“你说得轻巧,我要能找别人,早找了,还等你来劝?”倾云鼻子红红,眼眶红红,指着俞疏桐道,“要不是你那二姐,涉微说不定还喜欢我呢,哪会变心!”
“怎么又扯到我二姐身上了,咱们不是在说您和二殿下吗?”俞疏桐牵着嘴角道,“再说二殿下何时喜欢过郡主,何来变心一说?”
“他小时候对我很好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好了。你怎么能说他没喜欢过我,明明有的。”倾云擦擦眼角,哼了声,“你说来说去都是为你那二姐开脱,本郡主看错你了!”
“民女是想开解郡主。”俞疏桐双手交叠搭在腿上,低头观赏衣摆上的花纹。
上辈子倾云怎么和二皇子成亲的他不清楚,不过上辈子倾云怎么死的她倒是一清二楚。
二皇子在争夺皇位中败给了三皇子,被斩草除根。三皇子执意留下倾云,但倾云自己在二皇子府自缢了。
倾云和二皇子的事,上辈子都烂大街了。
一个是倾云总闹事说二皇子在外边养人,还往府里带青楼女子。
再一个,是二皇子从不在人前提倾云。即便两人是夫妻,但对于二皇子,倾云就是那个不值得对他人提起的存在。
对比来看,倾云的殉情简直是个讽刺,为了个不把她放在心上的人结束性命,可不就是个讽刺?
“郡主?”
俞疏桐喊了声,倾云瘪着嘴回神,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倾云来来去去只有这一句,俞疏桐抚着她的后背,一边给她擦泪一边安慰道:“好好好,他不是这样的。”
“你明明在敷衍我,你觉得他就是个践踏我心意的人!”倾云听着她那无奈的语气,拍开她的手,抽噎着瞪她。
“那郡主自己觉得他是不是?”俞疏桐看了眼发红的手,暗道倾云力气不小,不过这时候都是小事了。
倾云哑口无言。
“二殿下不是?”俞疏桐挑眉故意问道。
倾云憋着气,说道:“我能说他,你不许说他!”
“民女可是什么都没说,只问了两句,郡主就给民女扣大帽子了?二殿下身份尊贵,民女又怎敢说他的不是?”俞疏桐挤兑她说,“说二殿下会践踏郡主心意的,不是郡主吗?”
“巧舌如簧!”倾云气急,指着俞疏桐半天就这一个词,再难听的话她也不忍心骂,只能委屈自己被嘲弄了。
俞疏桐抿了抿不住上扬的嘴角,这场合这情景不适宜笑,否则倾云该炸了。
“郡主……”
“我是不是很好笑?”倾云忽然问道。
俞疏桐放下嘴角,看着她,她却只避开视线看向空荡荡的桌面。
“没有。”
“怎么不好笑?谁都知道二皇子讨厌我,我却不知疲倦贴着他不放,甩都甩不掉。我不好笑谁好笑。”倾云拨了拨自己的五指,淡淡说道。
对于她难得清醒的话,俞疏桐倒是有些意外,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静静聆听。
“十年前,母妃失踪。我去找他想跟他说说话,但他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生了一场大病。从那以后见到我就躲,甚至有一次还动手打我……”倾云十指交叉,不安分地弹动手指,声音也透着不安,“然后被哥哥知道,哥哥和他打了一架,他直接放言这辈子都不会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