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次是不想计较也得计较了。
她答应藉秋风,帮他提醒安王,如今还没找到时机,这次倒是个好机会。
上辈子丙卯年春闱试题泄露案闹得风风火火,礼部被查了个底朝天,撤换了大大小小一众参与官员。
这辈子安王没有做钦差,又在除夕宫宴上救驾有功,皇帝指他做主考,以表信任,却无意被扯进这桩案子里,不得不做应对。
也好。
俞疏桐看了藉秋风一眼,将目光放到薄世清身上,问说:“你没做亏心事,那你逃什么?”
薄世清干咳两声,心虚道:“在下、在下一时好奇看了点不该看的东西。”
“什么东西?”俞疏桐饶有兴致地问道。
“就是不该看的东西嘛!”
“考卷?”俞疏桐挑眉。
“你怎么知道!”薄世清脱口而出。但当看到俞疏桐成竹在胸的神情,他立时明白自己上套了,“你知道那还问!”
与春闱有关的不是考卷就是作弊。要是作弊,考试当场就能抓获,何必事后暗地寻找。剩下的只能是考卷。
“这么简单就能猜到的东西你非要遮遮掩掩,还说我明知故问?不过是想确认一下。”俞疏桐笑了笑,“所以你是提前看过考卷,心里没底,怕官差知道,进去就出不来了,这才四处窜逃?”
“是又怎样。”薄世清撇撇嘴道:“我也不是自己要看的,是他们拉着我看,我拗不过他们才看的,就看了一眼!”
“一眼也是看。”藉秋风插话道。
“世子明见。”俞疏桐微笑点头。
藉秋风垂下眼眸,敲了敲桌子,问道:“你想帮他?”
“有何不可?正好完成世子的嘱托,我也不必再与世子来往了。”
这时候和藉秋风来往,她担着大风险。一旦让人顺着她抓到藉秋风这个本该在北海的钦差,出事的不会是藉秋风,而是她。
藉秋风能安然待在京城,北海那边想必安排妥当了。
她一个普通官家小姐,可没有藉秋风那么大的本事,小心行事才是立身之道。
俞疏桐笑吟吟地望着藉秋风,问道:“世子不想知道安王爷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吗?”
“你迟早会引火烧身,他可不是你能算计的人。”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安王。
俞疏桐倒无惧火会烧到她身上,“不冒险,如何为世子做事?”
要是没有藉秋风,她才懒得管这事。
皇帝对安王信不信任,她半点不在乎,她只要她爹活着,多余的她看都不想看。
她当初多事让藉秋风知晓北海案的蹊跷,结果给自己惹了一身麻烦。她爹还在北海,即将蒙冤,她却不得不在京城帮别人做事,当真有些本末倒置的意味。
俞疏桐直视藉秋风,缓缓展开笑容,喊道:“世子?”
藉秋风从她的目光中回神,不自在地撇开视线道:“我只提醒你一次,他没有表面看起来纯善。要是有个万一……”
“我自会小心。”俞疏桐道。
藉秋风不管她小心不小心,从袖子里滑出一枚玉牌说:“他要是敢动你,拿这个给他看,他要不认这枚玉牌,你也不必再提醒他了。”
俞疏桐接过玉牌,反复看了两遍。玉牌光滑剔透,没有任何花纹图案,应是有人时常在手把玩。玉料看起来像上营州出的,只是上营州出的好玉多了,安王能否认出这玉牌?
她朝藉秋风投去疑惑的目光,对方却躲开她的视线,低头摆弄扇子。
“想必他不会绝情到那般地步,你想做尽管去做,不必有所顾虑。”
藉秋风都这样说了,俞疏桐也没什么好怀疑的。她微微挑眉,收了玉牌,把视线重新转到旁边。
薄世清两耳不闻身边事,两只眼睛漫无目的地乱转,就是不往另两人身上放。听到一句不该听的,那可是要被灭口的!
俞疏桐扣了扣薄世清面前的桌子,两声异于说话声的音调引得薄世清斜眼看过去。
“干嘛?”
“杀人灭口。”俞疏桐淡淡道。
“我什么都没听到啊!”薄世清霎时跳起来警惕地道。
俞疏桐勾勾嘴角,忍住笑意,让他重新坐下,给他倒了杯清茶说道,“我给你出主意,把你的事闹大。不过……”她抬眼看着他一字字道,“需要你冒一点风险。”
薄世清望着她嘴边的笑容,顿觉悚然。
第45章 编造
苍霞院吴氏又让人来喊赵大夫过去,俞疏桐坐在醒梧轩院里提笔踌躇。吴氏的身子有问题,可赵大夫不愿明说,她也不是大夫,瞧不出吴氏的毛病所在。
吴氏……
“老夫人!老夫人!吴姨娘出血了!”
福寿院里的喊声传到醒梧轩,墨水凝集笔端,倏然坠落,洇染纸张。俞疏桐望着纸上的墨团,叹气搁笔,“去把早上煨的汤拿来,我去苍霞院看看吴姨娘。”
这次来人不是喊吴氏肚子疼,而是说她出血。孕中出血不容小觑,老夫人也惦记着吴氏,立马让人请赵大夫过去。
俞疏桐与赵大夫一前一后进了苍霞院。
屋里吴氏卧在床榻上,脸色苍白,面容痛苦,身下被褥上染着血迹。
俞疏桐把食盒交给院里的丫鬟,上床边去看吴氏。小丫鬟们在屋里忙得直打转,就是不给吴氏想法子止血。她斥了两声丫鬟们,让人去打热水过来。
“姨娘非要等赵大夫过来,其他人都不许靠近,奴婢们也没办法。”边上一个双髻丫鬟不服俞疏桐的呵斥,小声辩驳。
俞疏桐帮吴氏擦着额上的汗,闻言看了那丫鬟一眼,说道:“吴姨娘是你们的主子,主子出了事,当下人的一个也跑不了。”
这丫鬟照顾人的本事不大,推卸责任的能力倒是不小。
热水打来,俞疏桐让人给她搭把手先褪了吴氏的衣物,清理血迹再加查看情况。
吴氏挣扎着不愿意,俞疏桐好生安抚她,说:“赵大夫马上就到,姨娘先把身子清理干净,大夫来了也不必花时间做这些琐事。”
吴氏怎么说都不行,俞疏桐便让丫鬟们都退下去,留她和吴氏在里头。
“姨娘是怕那些丫鬟?我已经让她们出去了。姨娘先起来让我看看肚子,万一孩子出了事,姨娘自己也不会好受的,对不对?”
俞疏桐慢声细语跟吴氏说话,一边吸引她的注意力,一边试探着去解她的衣物。许是吴氏被疼痛带走了大部分精力,俞疏桐轻易就褪去了她的衣物,往下一看,情况不容乐观。
她让人加紧去催赵大夫,自己在屋里为吴氏清理血迹。
赵大夫小跑着进来,俞疏桐听见声响,拉起被子掩住吴氏的半边身子。沾血的帕子扔回盆里,她赶忙把赵大夫拉到床边给吴氏看诊。
赵大夫先给吴氏止了血,再给她含了片人参,这才开始搭脉。
俞疏桐站在一边,就见赵大夫眉毛越皱越紧,换了几次手才定下来。
“赵大夫,吴姨娘的身子如何了?”俞疏桐小声问道。
“应是……”赵大夫原本想说什么,但似乎想到了别的事,话语顿了顿,转而说道,“无碍。”
“吴姨娘出了那么多血怎会无碍?赵大夫有何顾虑,不妨直说,这里只咱们三个,我也不会向旁人透露。”俞疏桐坐到床沿上,安抚着吴氏,看向赵大夫。
赵大夫神色微怔,沉思片刻,开口还是一句:“无碍。”
俞疏桐抿了抿唇,不再询问,让赵大夫开张方子给吴氏。
赵大夫笔尖不顿,行云流水一张方子写下来,交给俞疏桐,背上医箱就要走。
俞疏桐接过方子,扫了眼,喊道:“赵大夫慢。”
赵大夫回身看着她,“三小姐还有事?”
“我有话想问赵大夫。”俞疏桐让外边的丫鬟们都进去伺候吴氏,自己与赵大夫并肩走出院子。
院外小道上种的树发新芽,黄黄绿绿点缀其间。俞疏桐停到一株槐树旁,郑重其事地问:“吴姨娘因何出血?”
“三小姐,并非我不说,”赵大夫为难道,“而是我也看不出。”
“赵大夫阅病无数,怎会看不出吴姨娘身上的毛病?”俞疏桐步步紧逼,“头先吴姨娘只是肚子疼,赵大夫说无碍,姑且可信。这次都闹到出血了,赵大夫仍说无碍。我不信赵大夫真的一点都看不出问题。出血不是小事,吴姨娘腹中的孩子若当真无碍,又怎会出血?赵大夫不会是欺负我未经人事,不懂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