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便罢了,我自己问。”俞疏桐进了唐氏的房间,往进一看,唐氏穿着朴素,脸上未上妆,发髻也未梳,简简单单坐在榆木桌前。
若不是知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俞疏桐说不定就信了她这副虔诚谨慎的装扮。
念佛祈福,不是说穿着华丽就不行,而是心要诚。唐氏拜送子观音的时候心确实诚,锦衣华服都遮不住她的诚心。如今专门换了这身朴素的打扮,心里想的却不是念佛祈福,而是趋利避害,这身打扮不过是她遮掩自己的手段罢了。
唐氏见她进来,立即起身挽住她的胳膊,亲热地道:“时辰正好,咱们也一起去上早课吧,也给我肚里的孩子明心启智。”
俞疏桐无有不可,一起去上了早课。回来时唐氏说她心里闷得慌,想去寺外的山林转转,就带着小琴与俞疏桐主仆分开了。
他们走后不久,俞疏桐与翠儿悄悄跟了上去。
到得山林,小琴拿出一枚哨子狠命吹了三下,不过片刻功夫,一干瘦中年男人蹦跳着跑了过来,像饿了好几天的老鼠瞧见粮食。
俞兴怀一到,唐氏立刻问道:“你昨晚到底弄成了没有!今早怎么什么也看不出?”
“成了!”俞兴怀嘿嘿笑道,“我办事你还能不放心?我找的是经常给咱俩通门的那个小和尚。那小和尚拿了钱,让干什么他都干。你不知道,他家原本贫寒,入佛门也是为了混口饭吃,不至于饿死。他佛心不诚,专只为谋生。咱们给钱,让他吃好喝好,还怕他办不成事?”
“你小心他为了多拿些钱,从中捣鬼,关键时候又为了洗脱罪名推你我出去保命!”
唐氏泼了盆冷水过去,俞兴怀不但没降下温度,反增了些自负,说道:“我早同他说过了,这事一了,佛门也留不得他,若他办得好,我给他加银子,再给他寻摸个好去处,若他办不好,也就那点银子,让他拿着滚蛋。你说他能给咱们打马虎眼吗?你就放心吧,昨晚我亲自在旁看着呢!哪儿能不成啊!”
“再过两天就该你出场了,你可要一举拿下她,让她成不了威胁,反而为你我所用。看那个千金小姐沦为你我的器物玩物,岂不快哉?”
俞兴怀笑得正欢,唐氏一巴掌拍到他脑门上,“你不会对她起了想法吧?我告诉你,虽然咱俩关系见不得人,但你也是我唐明月的人,你敢起什么歪想法我就弄死你!”
“这我哪儿敢啊,不敢不敢!”俞兴怀摸着她的手,心疼地吹了两口气,“我要对别人有想法,早就成亲了,还用等到现在?”
“当我不知道你是为了钱?”唐氏娇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带着小琴走了。
俞疏桐与翠儿侧身躲在一棵年岁久远的大树后,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等俞兴怀与唐氏各自离开后,翠儿愤懑道:“两个坏东西!”
“你又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俞疏桐重重戳了下她的眉心,“还坏东西?我看你还是个坏家伙呢!”
“小姐!你怎么为他们说话!”翠儿撅着嘴不满。
“我说什么了?”俞疏桐轻笑道,“且让他们得意两天,初八一到你就等着瞧好戏吧!”
然而初八未到,唐氏就开始唱起了大戏。
夜里俞疏桐的屋里照常戳进来一柱短香,屋内两人皆被那香迷得动弹不得。一光头男子掀门而入,将两人一抗一抱运出了院落,直奔向千佛寺后院的柴房。
那光头男子走得急切,未防身后有人,直接进柴房将两位妙龄少女放到他提前铺好的布帛上,肆意揉弄。
过了许久,柴房门打开,光头男子又将人送回了原本的房间。那短香时效已过,两位妙龄少女回去时神志清醒,自然知道自己身上都发生过什么。
俞疏桐与翠儿一进房门,还未坐下,就听房门“砰”的一声撞到了墙上又反弹回去,摇摇坠坠,似乎快坏了。
俞疏桐神态稍显疲惫地问来人:“唐姨娘怎的这时候过来了,还一副愤慨的模样,是发生什么事了?”
“三小姐方才去了哪里!可否说来听听!”唐氏眼中冒着悲哀耻辱的火苗,言辞严厉,“三小姐谨慎说话,方才你都去过什么地方,做了哪些事,我可都看在眼里!”
俞疏桐一听这话倒是有趣,顿时来了精神,“那唐姨娘说说看,我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唐姨娘瞧着比我还清楚。”
“我都耻于开口说出你的所作所为,你做了哪些事你自己心里明白!一个大家小姐做出那种事不思悔过,反倒沉迷其中,这事闹出去了谁还敢与你成亲!你让老夫人和你爹如何见人?咱们朝虽然民风开放,但成亲前各自守礼有度这是必须谨守的,你可有做到?今晚的事我可以不向其他人告发,但你不能一错再错!”
“那唐姨娘想怎样?”俞疏桐坐到榻上,单手托腮,笑意盈盈。
唐氏看她毫不畏惧,话语一顿,旋即收了严厉指责的语气,叹息了几声道:“我也不要你怎样,只要你不再做坏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话说得颇有几分委曲求全的意思,可她口中的坏事又该怎么说?是说对她不利的是坏事,还是说放到这世道中不容许的事是坏事,又还是说杀人放火烧杀抢掠这些无论放在哪朝哪代都人人喊打的事?
俞疏桐想,从唐氏此举的目的来看,应当是第一种了,否则她何必专程跑来演戏呢?
“唐姨娘,说来说去,我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惹得你上门责骂?我有些不明白。”俞疏桐看着唐氏,眼神澄澈,好似真的不懂她的话。
“你不知羞耻,竟然还问我?”唐氏羞恼得不知如何开口,指着俞疏桐结巴了半天,才扔出一句话:“你与这寺中僧人私通!”
“休得胡言!”翠儿听了半天,本就忍着脾气,一听这话,哪还得了,这根本就是污蔑!她上前一步,言语激愤,“什么私通不私通的,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我家小姐房中,怎么不说是你自己得了癔症,过来胡说八道?你说我家小姐私通,我家小姐就真和人私通了吗?你谁啊你!”
“我、我、你一个丫鬟竟敢、竟敢骂我?”唐氏气得指尖颤抖,言语不畅。
翠儿两手撑腰,胸一挺,表情蛮横。
唐氏见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也不与她一般见识,冷哼了声,转而对准俞疏桐道,“三小姐你就看这个丫鬟骑到你头上耍威风?再这么纵容下去,将来她还不当家做了你的主子!”
“她说得不对吗?”俞疏桐好整以暇地望着唐氏,眼中没有一丝玩笑,“唐姨娘,她说得有错吗?”
“你——”唐氏难以置信道,“你竟然赞同她说的?”她强忍怒意,深吸了几口气,“她是你的忠仆,会包庇你,我可不会包庇你!那是害你!我是你二叔的姨娘,有资格管教你!你不听我的,没关系,咱们等初八老夫人上千佛寺了,咱们再细说说你的事!看是你害臊还是我丢人!”
说到后头她语气又渐渐弱了下来,“我也不想把这事闹大,究竟对你的名声不好。这里反正只有咱们三个,只要你给我交个底,保证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我绝不会将这事说出去。”
说得轻巧,这事一旦落了话头在人手里,无论有没有切实的证据,这事都说不清了。她的生死也就任人拿捏了。
唐氏打的好算盘。
俞疏桐暗叹了声,说道:“我行得正坐得端,没做过这事,唐姨娘请回吧。”
“原先还瞧着你乖巧伶俐,不想是这样一个知错不改的孩子!”唐氏甩袖道,“你到底有没有做过,别人不清楚,我清楚!既然你拒不悔改,那这事咱们没完!”
“送客。”俞疏桐懒懒道。
唐氏也没等她再说什么,气冲冲地就走了。
翠儿关上门朝她离开的方向瞪了一眼,转身去伺候俞疏桐睡觉。
又过了两天,老夫人携着国公府的女眷上千佛寺,上这年后第一柱香。俞疏桐与唐氏自然要去山门前迎接,以全礼数。
唐氏还揣着半肚子怒气未消,站在山门前,眼睛总往俞疏桐身上瞟。
俞疏桐微笑着询问道:“唐姨娘总看我做什么?”
“老夫人还未到,你还有机会向我坦白,一旦老夫人到了,你就没机会了,你可想清楚!”唐氏压低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