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您可小声点!”小琴打开门看了眼外头,没发现什么人,这才回来说道,“您抱怨国公爷就算了,这么大声,让老夫人听见可怎么办!”
“听见又能怎样,”唐氏不以为意,搅动着碗里的白粥,末了撂下瓷勺,碗勺相碰,叮当作响,“我就是生不出孩子,她还能吃了我不成!”
“姨娘!”唐氏的话越发无畏,小琴疾声喝止她,反遭到她的不满。
“喊什么喊!”唐氏指着小琴骂道:“你也觉得我不生不出孩子便连说话的资格都没了吗?你算什么东西!我的事轮不到他人置喙,你以为你就能轮到你说了吗!给我看身子的大夫可都是你找来,你信誓旦旦告诉我那些大夫能治好我的不孕,可结果呢,没一个有用的!我该没有孩子还是没有,你除了会安慰我还会做什么!会勾引人?国公爷来我院子的时候,你比谁殷勤,我看你就是居心叵测,想自己做夫人!我不行了,你就能上去了?我告诉你,你做梦!”
“姨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小琴一听唐氏说自己有心上位,登时急了,可她一张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姨娘说的都对,国公爷来的时候她是殷勤,是积极,可那都是为了姨娘啊。国公爷待得满意,自然会在他们院里多留一段时间,姨娘不就多了些时间与国公爷相处吗?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姨娘,不想姨娘竟是这样看她……她满心委屈无处宣发,憋着憋着,眼泪就默默流了下来。
唐氏一看她哭,顿时泄了气,别别扭扭地道:“我也没怪你,我……我就是这两天憋得难受,你别往心里去。”
“我都明白,姨娘不必说了。”小琴哭得一抽一抽的,把碗碟往唐氏那边推了推,“姨娘先吃着,我这副样子就不待在这碍您的眼了。”
“就待这吧,我不嫌弃。”唐氏拿起碗,舀了口粥放进嘴里,大米煮得香糯,她不知不觉就吃了小半碗。
小琴立在她身后,见她吃了些,面上才露出了些喜色,就听她说:“回去你再帮我请位大夫,不要京里的,去找位乡野大夫,最好别告诉他我的身份。”
小琴脸一垮,点头应是。
回国公府后,唐氏一边焦急地等大夫上门,一边准备过年。
除夕当天,老夫人带着俞疏桐进宫参加宫里的宴会,陆曼也带着俞溶溶去了,国公府里就剩她们这些姨娘和仍在病中的国公爷。
唐氏让小琴请的大夫正好在这天抵京,免了许多麻烦。大夫上门,唐氏热情招待一番后,才掀起衣袖请大夫为她诊脉。
那大夫鹤发童颜,瞧着仙气十足,把脉把了一刻多钟,眼睛在唐氏身上转了一圈,问道:“夫人是想让老朽为您解身上的绝嗣药?”
唐氏还未有反应,小琴手一抖,直接打翻了旁边架子上的花瓶。
又见门外进来了位下人,拿着方巴掌大的盒子,“李姨娘送了东西过来,说要给您过过目,顺便……”那下人看了眼座上捻须的大夫,“给您请的大夫也瞧瞧。”
第23章 宫宴(1)
一遇节日,无论年中是否太平,皇帝都会降旨举办宫宴。除夕是一年的末尾,宫里自然要大办特办,凡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子女均可出席除夕这天的宴会,不够品级的,宫里也会着人送去一顿年夜饭,以庆贺新年的到来。
定国公府的公爷病着,无法出席,但老夫人与夫人,均有诰命在身,可携人进宫。国公夫人陆曼带着她的女儿俞溶溶一身盛装,乘着马车入了宫。老夫人让人给俞疏桐打扮打扮,也不必引人注目,只要不失礼于人前便可。
俞疏桐上身着红色碧蝶夹袄,下身着同色撒花裙,脚下穿着双云缎绣花鞋。一身红红绿绿,不显刺眼,反衬得她面如珠玉。老夫人说不必引人注目,可这一身穿出去,不吸引人都难。
马车抵达宫门,俞疏桐扶着老夫人下去等候进宫,等待期间就引来不少人好奇地往她们这边瞧。
俞疏桐两辈子来头一次进宫,也是头一次接受这么多人目光的洗礼。一旦与人对上目光,她便微微一笑以示礼貌,老夫人瞧着她受人欢迎,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轮到她们入宫,俞疏桐赶忙收回视线,在宫人的引领下进宫入席。
皇室子弟,一品官员及其子女,席位设在御行殿内,其余人皆在殿外设席入座。俞疏桐随老夫人入内殿就坐,两人一席,她与老夫人正好一席。坐下后她朝旁边席位的陆曼与俞溶溶打了个招呼,便专心伺候老夫人。
酉时一到,皇帝与皇后携手入殿,身后跟着几位嫔妃。俞疏桐趁着起身行礼的机会,飞快向上看了一眼。皇帝正值不惑之年,仪表威严,只是眉目间流露着几分郁气,似是察觉下面有动静,朝下看了一眼,未发现异常。俞疏桐及时收回视线,松了口气,此时皇帝道了声“平身”,她起身回席,宫宴也正式开始。
殿中乐声响起,排好的歌舞依次开场,老夫人悄悄问俞疏桐:“感觉如何?”
“热闹。”俞疏桐笑了笑说,“人多。”
“这才刚开始,皇上离席,好玩的才出来,到时候更热闹。”
闻言,俞疏桐微微一笑,“那我可等着瞧了。”她扫了眼皇帝下首坐着的皇室子弟,安王坐在最前头,离皇帝的席位仅几步距离。下来是皇帝的几个儿子、女儿,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还有几个小公主。皇子们年岁较大,坐在席位上不苟言笑,几位小公主倒是放得开,笑做了一团。
俞疏桐观察着殿内各色人员,冷不防听人问道:“朕记得俞侍郎的女儿现住在定国公府上,俞老夫人这次可带来了?”
俞疏桐望向老夫人,见她微微一福身回道:“回陛下,老身旁边这个就是。”
皇帝目光转向俞疏桐,她坐在老夫人身边,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她头上渗出一滴冷汗,起身行礼。皇帝摆了摆手道:“无须多礼。朕只是好奇俞爱卿的女儿长什么模样,抬头让朕瞧瞧。”
俞疏桐稍稍抬起下巴,目光却向下看去,尽量不与皇帝对上,以示谦卑。余光中只能看见皇帝冷硬的下颌,方才入殿时一瞥之下,她只觉皇帝心防慎重,这第二眼又觉出新的东西来。她不自觉开始思量李芙进宫的事。
李芙天真烂漫,能否在后宫中争得一席?最重要的,她能否得到皇帝的宠爱与信任?
还未想出答案,皇帝又开口问道:“俞爱卿文采出众,你是她的女儿,可有继承一二?歌舞年年都是那几样,朕看腻了,听腻了,不如你来些新花样?”
殿内众人朝俞疏桐投去嫉恨的目光,她笑容微滞,皇帝要求她不得不做。可她来之前不知道皇帝会点她出来表演才艺,她没有准备,若是搞砸了,她爹的颜面、老夫人的颜面要往哪里搁?
情急之下,俞疏桐往殿内望了一眼,目光落到某位公子哥握的折扇上,心下稍定,“回陛下,民女幼时随母亲习过一支扇子舞。”
“哦?”皇帝瞥了眼俞疏桐,见她手上没有扇子,便接着问道,“扇子舞配的是什么扇?”
“回陛下,折扇。”
皇帝轻笑了声,开口让内侍现取了把折扇给她说:“你若跳得好,这扇子就赐给你,跳得不好,朕可要收回来的。”
俞疏桐缓缓打开折扇,就见上头青山碧水,让人一看顿觉清爽,是幅好画。她顺着山水流转看向落款,瞳孔一缩,心中大惊,皇帝是何意思?这扇子的落款清清楚楚地写着越祁二字,越祁是皇帝的字号,也就是说这幅画是皇帝亲自画的。
皇帝放言可以将这把扇子赐给她,是看中她爹?那她与她爹上辈子如何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
俞疏桐捏着扇子,心绪复杂,躬身行礼,走向殿中。先前回皇帝话时,她扯了谎,扇子舞不是她娘教的,而是另一个人教的。这扇子舞也不是舞,是用来防身的招数。是以她的动作间尽显凌厉,只可惜手脚锻炼不足,瞧着有些柔软无力。
她娘虽出身舞坊,但不想自己的女儿也像自己一样供人赏玩取乐,从小就禁止她接触歌舞,她上辈子长到二十多岁也未曾亲自下场给人跳过舞。夏二知道她娘会跳舞,曾经逼着她学过一段时间的舞,奈何年岁大了,身段柔不下去了,还是没学成。最后还是藉秋风教了她几招,瞧着像舞,但只要心中有意,抬手便能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