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梨一走,屋子里顿时静了许多,俞疏桐揉了揉眉心,叫下人们都先下去。
李氏过去并指搭在她太阳穴缓慢揉着,“还未曾谢过小姐帮我照看清清。”
“我没做过什么。她性子确实容易招惹祸端,陆夫人不在了,国公府里大小事务都是你的责任,看顾她的时候就少了,若是被人利用,后果如何你心里自然明白。”俞疏桐轻声道。
“多谢小姐提醒。”李氏道。
“往后你多帮我照看着老夫人,有什么异样,记得派人去俞府跟我说一声。其他事,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说到底国公府里除了老夫人、吴姨娘,还有你,其他人与我并无多大干系。”
她话说得无情,这满国公府,便这几人她放在心上,其他人都入不得她的眼。李氏在陆曼身边久了,也知道那些年的事,自然不会觉得她无情,反倒是因她能留下些许真情而觉得她待人真心。
“我真是受宠若惊。”李氏笑了下,垂着头,眼中闪过几许柔光,“我也跟着害过人呢。”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哪怕你当初向我坦白悔改,是求报仇。”俞疏桐闭着眼,似极为享受。
“那小姐方才为何不顺势绕过那丫头?”李氏问道。
“自是心中容不下那行窃之人。”俞疏桐说着拉下李氏的手道,“好多了。我这边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明儿就能回府,多的我也不说了,你比我有经验,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旁人妒忌了,你端出老夫人的名头,也不必惧怕她。”
“那我便先走了。”李氏行至门口,忽然回头道,“明日怕是无暇送小姐了,小姐保重。”
俞疏桐笑着点了点头。
第二日天不亮醒梧轩里便开始打点行礼,让人先把东西都送回去,俞疏桐则去福寿院向老夫人请安,顺便同她老人家说一声。晌午一过,便盛马车回了俞府。
又过了几日,俞府一切打理妥当,便盛马车到了府衙外,望着眼前的鸣冤鼓,定了定心神,拿起一旁的鼓槌,高高举起,“咚”的一声砸到鼓面上,府衙府尹闻声升堂,“何人击鼓?”
“民女俞疏桐,要告定远将军府二小姐陆曼,此乃状纸。”
俞疏桐双手捧着状纸道。
第102章
陆曼自秋宴写了和离书与俞敬谦,人便回了抚远将军府,她就算与抚远将军陆文道夫妻不和,将军府里总还有她一席之地。
虽说和离书没过过官府,但在陆曼心里却是正正经经地要放下俞敬谦了。可这日,她在房中看书写字,也不必管那些繁琐的事,乐得清闲自在,却被叫到前厅说:“府衙来人请你过去,你跟官差去一趟。”
陆曼看了眼厅内的官差,问说:“去府衙什么事?”
“有人告你,请你去府衙对质。”陆文道说了声就叫官差把陆曼带过去。
陆曼忍下这口气,暂且不计较,跟着官差到了府衙公堂,那堂上所站之人穿得素净,回过头来却是一张令人生恶的脸。
“是你告我?”陆曼了然道。
俞疏桐恭恭敬敬地喊了声:“陆夫人。”
“你告我什么?在国公府的时候我可没苛待过你,更没扣过老夫人给你的月钱,你难不成告我时常言语冷待你?官衙还能管我说话做事?”陆曼道。
“我告的是你私改俞府账本,意图嫁祸销赃。”俞疏桐淡淡道。
陆曼一愣,继而大怒:“我念你年纪小,不懂识人做事,帮你管着俞府的账本,你却反告我私改你家账本?还意图嫁祸销赃?我嫁的谁的祸,销的谁的脏!再说,证据何在!”
“既说的账本,自然是以账本为证。”俞疏桐说着给春雨打了个手势让她把三本账本呈与府尹,然后道:“回大人,上头两本账本均为我府五月时的账本,一本是原放在我府上的,一本是前些日子我爹被捉拿回京时为方便朝廷找人抄录的,再一本便是我从国公府搬出来时,当时管账的姨娘交还与我的账本。”
“这三本账本有何不同?”府尹问道。
“回大人,他们所记的账目有相异之处。”俞疏桐看了眼陆曼,继续道,“我府的账本是我府管事在记录,而另两本则都是当时放在国公府陆曼陆夫人处的,年前我应祖母之邀,去国公府长住,我这二婶,也便是旁边所站的陆夫人,上我的院子要了我府的账本,说是我年纪小管不了账目,她所言不错,我便老实交了账本,但待我爹被押送回京之时,我抄来账本,却发现两本账本并不相同,一时以为下人失误,便未放在心上。到我出府时,与国公府姨娘核查账本,却又发现了不对之处,是以来寻求大人,讨个公道。”
“小小年纪,心机之深,当真令人胆寒!”陆曼道。
“陆夫人,此乃平常的防人之策,论心机,我又怎么当得上处心积虑篡改我家账本的你?”俞疏桐微微一笑,对堂上府尹道:“其余两本账本皆与我家原有账本不同,多出来的账目均是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值钱物件我家没那么多,但账本交上去,三司的大人们却会把上头的东西记到我爹头上,还望大人明察,此乃人命关天之事。”
京兆府尹掂量一番,一拍惊堂木道:“先将陆曼关押起来!此事容后再审!”
“陈大人!我身有一品诰命!”陆曼道,诰命在身,他不能越级关押自己!
陈学裕脸色一沉道:“你与定国公已递交和离书,一品诰命之称名存实亡,来人将其关押起来!”
已递交和离书?好啊!俞敬谦果真无情无耻无义!关押便关押!这是说到底也还要追到定国公府!她怕什么!
俞疏桐轻松出了府衙,勾手指**雨凑到跟前来道:“去把这事散到国公府,别人可以不知道,定国公不能不知道。”
“是。”
没几日俞敬谦就收到陆曼被关到京兆府衙门的消息,惊问:“因何?”
李氏帮他整着衣襟,低头道:“说是她给三小姐府上的账本出了大问题,牵扯大着呢,所以京兆府尹陈大人把她先关了起来,等查明事实再做打算。好歹她原来也是您的夫人,您不去看看她吗?”
“去,当然去,让人备车,我现在就去。”俞敬谦道。
“那与同僚……”李氏话还未说完,俞敬谦抬了抬手道:“你帮我回了,今日改去京兆府探望陆曼。”
“妾身知晓了。”李氏这头帮俞敬谦打点妥当送人上了马车,回去就叫了个小丫鬟悄悄去俞府报告一声。
俞敬谦乘着马车,手心紧握,汗水洇湿了衣袖,忐忐忑忑到了衙门大牢,让狱卒把他领进去,一进大牢,一股怪味飘来,说不上具体的味道,像是捂了几天的陈尿,加上干草垛的清爽,又有浅淡的脂粉味,令人作呕。
他掏出手帕捂着鼻子,问狱卒:“到了没?”
“前头就是。”狱卒说着带着人转了个弯,指着里头道,“这便是您要见的人了,小人在外等候,您们有话长话短说,莫耽误了时间。”
陆曼斜坐在牢房的床板上,怏怏不乐,面色憔悴,这牢房里头简之不是人待的,脏不说,还臭!也就是那地上的干草堆干净些,这床上就不说了,把被褥一掀,也是个好地方。
听见外头有声音,她漫不经心看了一眼,借着高墙上的小窗透进来的光线看见外边站着一个衣衫鲜亮的中年人,像是嫌牢房污臭,拿了块帕子掩在口鼻处,眉心紧皱,眼眸中透着不适,她坐在牢里问:“你来干什么?看我被关在牢房里,就来找乐子?”
“我是来问你那账本的事!你阴阳怪气什么态度!”俞敬谦刚拿下帕子,说了句话,牢房里奇异的臭味瞬间涌进口腔鼻腔,迫得他赶忙重新捂上帕子,声音沉闷道,“你跟我说说具体情况。”
“我为什么要说?”陆曼自在地问道,“说了好让你提前防备?你不知道我现在巴不得跟你同归于尽吗?那小丫头片子要能整倒你,把他爹救出来,说不得我还不会恨她,反倒对她刮目相看呢!”
“你当你不说我就没别的途径知道了?”俞敬谦指着她道,“你快些说了,我念在你有心的份上,打点一番,叫陈学裕先放你出去,否则你还得在这等地方呆着,陆文道也不会管你,你忍得了这等屈辱?”
陆曼一笑,“那你去找别人问啊!陈学裕身板挺得直,你托关系他都不会理你!你当你这个一品定国公多有用呢!陆文道不管我那是正常,他管我那我才要问问他是不是想趁机弄死我呢!你这个与我和离的人,又跑来这耀武扬威干什么?看我这糟糠之妻坐在牢房里糟糠加上脏污,来寻乐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