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寺庙,已经找不到血迹,想来是萧珏他们也注意到了,抹去了血迹。
“娘娘,咱们现在往儿走?”墨竹问叶卿。
一道浑厚的钟声敲响,因为钟声的源头太近,震得一行人耳膜都嗡嗡作响。
暗卫们警惕盯着不远处那座阁楼。
第一道钟声余音未散,第二道钟声又敲响了,一连敲了七声才停下。
七道钟响之后,寺庙里的僧人明显都躁动了起来。
前面钟楼里敲钟的僧人急急忙忙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大喊:“住持圆寂了,大家都去主佛殿!”
一个月前见住持他精神分明还挺好,怎么就突然圆寂了?
叶卿一颗心提了起来,莫不是住持是被西羌人杀了?
她不说话,身边的暗卫都跟哑巴一样。
叶卿努力稳定心神,胡乱抹了一把额前的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去寺里备给陛下的禅房。”
萧珏毕竟每年都要入寺静修半旬,他的房间庙里的僧人除了按日子进去打扫,平时是不许任何人进去的。
叶卿猜测萧珏若是在寺中,很有可能也在接引殿的禅房。
“这黑灯瞎火的,哪边才是往接引殿去的路?奴婢先去探探路吧。”文竹道。
叶卿叫住她,“这里应该是钟楼,咱们从往生殿绕过去应当就是接引殿了。”
上次她在寺中也住了些时日,虽说对寺外的地形不甚清楚,但几座主要的建筑地形还是印在了脑子里。
站起来的时候,膝盖处痛得叶卿脸色一白。刚磕伤的时候不觉着,现在膝盖那一片才钻心的疼了起来。
若不是墨竹扶着,叶卿都怀疑自己走不了路了。
寺里的僧人都去了主佛殿,只留一个小沙弥在前殿看守,她们才得以从偏殿轻易溜进接引殿。
只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外边又传来了僧人念佛号的声音:“阿弥托佛,见过少师。”
“阿弥托佛,虚弥,你在这殿前看着,可曾见有施主入了接引殿?”
“并未,住持大师圆寂,少师怎没去主佛殿?”
“我前来取师父的袈裟。”
外边那僧人又念了两声佛号,叶卿听着那被称为少师的家伙已经走了进来。
那个少师这时候还在打听别人的下落,很明显有问题。若是被他发现就不妙了。
距离萧珏的禅房还挺远,叶卿当下也顾不得了,拉开一间禅房的门就闯了进去。
瞧见里面的人时,她不由得吃了一惊。
第95章
禅房的的墙上挂了一幅观音大士的画卷,一名女子正跪在蒲团上瞧着木鱼诵经。
女子是个标准的美人,鹅蛋脸,柳叶眉,蕙质兰心,带着江南水乡女子特有的温婉。身着一件藏青色的长裙,颜色虽然素净,却更显得稳重,头上戴着玳瑁头面,手上一对翡翠镯子。
正是与韩刺史和离了的宋婉清。
她身边的伺候的丫鬟见叶卿一行人狼狈闯进来,大吃一惊,张嘴就要喊人,却被宋婉清制止。
“贵人?”宋婉清亦是满脸的难以置信。瞧见叶卿裙摆上全是血迹,她忙从蒲团上起身,快步走过来扶起叶卿。
丫鬟见宋婉清似乎认识叶卿,这才放松了警惕。
叶卿也松了一口气,屋中人是宋婉清倒是省了许多麻烦。她先前想着进屋子就让墨竹他们把人先劈晕,逃过这一劫再说。
“宋姑娘,今日遭了不测,只能借你禅房躲避一二。”叶卿压低了嗓音道。
事关皇家,还是皇后遇刺,这事怎么看都不简单,宋婉清聪明的没有多问,只扶着叶卿往里间走:“里边有道屏风,贵人先随我躲那里去。”
宋婉清住是这间禅房,规格似乎比一般禅房大了许多,里间就是她晚上歇息的地方,一扇八叶菩提屏风围起来的地方就是净房。
叶卿带着两个丫鬟还有六个暗卫躲进去,竟然也藏得下。
见叶卿身上有伤,宋婉清面上全是忧色:“我找寺里的师父拿些金疮药来。”
叶卿一把拉住她的手,冲着她摇头:“别找寺里的僧人拿金疮药,也别告诉任何人我藏在这里。”
宋婉清眸色变了变,可能也意识到了什么。
“叩叩——”
外边传来敲门声。
叶卿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她用力握紧了宋婉清的手:“即便来的是僧人,也别告诉他们我们藏在这里。”
“叩叩——”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里面的施主可歇息了?”外间传来问话声,嗓音清朗,听起来是那个少师。
宋婉清朝着叶卿点了一下头:“贵人放心。”
言罢她走出屏风,往外间去。
叶卿努力缓和呼吸,心脏还是在胸腔里咚咚狂跳。
她听见了外间房门被拉开的声音,跟着是谈话声。
“阿弥陀佛,深夜打扰到施主,实在是罪过。”
“少师言重了,不知少师前来所谓何事。”
“不知施主方不方便让贫僧进屋说话?”
“这……我方才歇下了,屋中不太方便。”
静了好一会儿,外边都没人再出声,叶卿正提心吊胆时,只听那被称为少师的僧人叹息了一声:“叨扰到女施主歇息,本就是贫僧失礼。”
“哪里哪里。”
话题到了这地步,叶卿都以为那少师要被打发走时,却突听他道了句:“姐姐,我们终究了生分到了这地步么?”
叶卿明显能感觉到墨竹她们都提了一口气。
这少师是宋婉清的弟弟?
她不由得握紧了手心。
外边宋婉清的嗓音依然是淡淡的:“佛门讲究四大皆空,一切都靠缘法,有善缘,有恶缘,无缘不聚。我是个活在俗世里的人,少师既唤我一声姐姐,这缘便聚了,又怎会生分?”
“枉我入寺修行多年,倒不如姐姐看得通透,受教了。时辰不早了,姐姐早些歇息吧。”
这番话说完,外间的门总算是关上了。
宋婉清走进来,扶着叶卿出了那屏风。她是个聪明人,从叶卿之前让她不让僧人知晓自己在她房里,就猜到叶卿遇刺怕是跟寺里的僧人有关。
“茯苓,去帮我打盆热水里,记得口风严实些。”宋婉清支走了身边的丫鬟。
等茯苓出了房门,她才叹了口气对叶卿道:“这大昭寺的少师,原是太原王少保儿子的私生子,听说母亲是个被贩卖到中原的番邦女子,王家不让番邦女子进门。后来那番邦女子病死了,念着他好歹是王家血脉,王家才把他接回去了。王少保的府宅跟我们家只有一墙之隔,他们家打骂孩子,阖府都能听见。那么小一个孩子,过得连个下人都不如,大冷天穿单衣,身上就没有一块好的皮肉。我看着不忍心,接济了他一段时日,后来听说他自己跑出去了,王家寻了一段时日没寻到,就作罢了。不曾想此次进京,在大昭寺见到了他。”
跟聪明人说话的好处就在这里,都不用叶卿拐弯抹角的问,别人就把她想知道的全告诉她了。
叶卿放心下来:“此番多谢宋姑娘了。”
宋婉清摇头,眼中有怅然也有释然:“昔日我身陷囫囵,若不是贵人,怕是我还拿不到那一纸和离书,是我该谢贵人才是。”
想起她在韩家受的那些罪,叶卿也为这样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子不值,她问:“你归家后一切可还好?”
想起伤心往事,宋婉清眼中也涌出几滴泪来,她用帕子拭去:“劳贵人挂念,一切都好。幸得陛下启用,爹爹此番被调往京城,阖家也搬到了京城来。我此番前来大昭寺,也是想为家人祈福。”
见叶卿裙摆上血迹斑斑,宋婉清又找了一套自己的衣裙让叶卿换上。
不多时,宋婉清的丫鬟茯苓也打了热水回来,宋婉清不放心问了句:“没叫人问话吧?”
茯苓摇头:“灶上都没人,还是我自己打的热水。听说是寺里的住持大师圆寂了,寺里的师父们都往主佛殿那边去了。”
“这可真是世事无常。”宋婉清双手合十念了几句佛经,才接过茯苓手中的木盆往叶卿那边去了。
“贵人,你身上有伤,先处理一下吧。”宋婉清忧心道。
暗卫头子便带着几个属下从窗外翻出去放风。
叶卿也不知自己磕破个膝盖,怎么就流了这么多血,看着怪吓人。
墨竹接过水盆,帮叶卿清洗了一下伤口,擦去血污才瞧见是她膝盖上被蹭掉了一块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