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杀掉将近百名成年杀手的人，总不至于连这道理也不明白吧？
“是不能逃。”花泽说：“今天可是我的生日。”
“哈？”岛崎越发不明所以：“那我是不是应该祝你生日快乐？”
“不必了。”花泽一跃而起，十指中伸出钢刀般锋利的指甲：“你死了，我就能得到最好的礼物。”
自由，是花泽今天最想送给自己的东西。
空气里血腥味再次弥漫，让岛崎想起了被他舔食于舌尖上的那滴粘稠的血。他还是第一次被伤到嗅到自己的血的味道。和死人一样的气味在黑暗中蔓延着，让岛崎忍不住想要作呕。
在花泽尖锐的指甲还来不及从岛崎的胸口抽出，后者有力的手已经扣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就这么擒住花泽纤细的颈，他感到自己顿时双脚腾空，紧接着后脑就被重重撞击在坚硬的墙壁上。
咚的一声，血从鼻腔中涌出。
果然还是应该逃跑就好了，花泽这么想着，身体却已经无法动弹。黑暗中他张大的猫瞳能清晰看见盲眼的男人俯下身来，扯掉他包裹着半个脑袋的兜帽，饶有兴味地问：“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猫？”
少年半睁着眼睛，那是一双极其美丽的天蓝色的眼，比岛崎常用来调配他想象中天空的玛丽莎蓝更加澄澈。可惜，他并不能看到。他只能摸到少年凌乱的沾满血的短发，那上面是一对在撞击中骨折了一只的毛绒绒的猫耳。
另一只耳朵上则被剪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这是曾经在黑市中被贩卖过的痕迹。黑市商人们热衷制作各种不同形状的剪耳器，以在他们贩售的商品上留下独属于自己的标记。喜好饲养猫科人类的购买者们甚至会将耳朵伤口的形状当做炫耀的资本——只有一流的商人才能培养出品貌性格都极佳的“宠物”，而这样的货色当然更加昂贵。
岛崎摸到那耳朵上是个半月形的缺口，形状虽简单，却代表着最受上流阶级喜好的某位商人的手笔。今天的宴会，被主人带来的猫科人类中有好几人就是这样的形状。
当然，这些都是千金小姐们在岛崎面前叽叽喳喳聊天时被他听来的。
“这么说，你也一定长得很好看吧？”岛崎抚摸着少年苍白的脸，后者则因为大脑受到的猛烈撞击一时间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岛崎兀自继续说道：“有这样的皮相，做个乖巧听话的宠物岂不是能活得更舒服一些？”
猫科人类一开始的确是因为其比人类更优秀的身体素质，在战争时期被当做士兵进行奴役。不过战争结束后，他们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自由。反而因其外表大量被人类所捕获贩卖，成为了有钱人热衷饲养的玩物。
时至今日，因为猫科人类的人权问题，光明正大的交易已经被禁止了，但黑市中的买卖依然络绎不绝。毕竟，提出猫科人类人权法案的，和将像花泽这样天赋异禀的猫科少年圈养起来当做肃清者是同一位大人物。
花泽张了张嘴，很想把溢满口腔的血呸在岛崎脸上，但他没有这个力气。他的手指微微可以蜷缩，摸索着爬进自己的裤袋中。那里有一直木天蓼针剂。
这种针剂是专门针对猫科人类开发的，根据注射量的不同，会起到不同的效果。花泽已经能够熟练的将剂量控制在刚好能让他兴奋到忘记疼痛的程度。
但他的手指刚刚碰到针管，盲眼杀手那仍然纤尘不染的皮鞋便重重踩了下来。
“别耍花招，小家伙。”
岛崎从对方的裤袋中取出针剂，放在手中掂了掂：“这是什么？”
他虽看不见，但能感觉到这针剂的重量和质感与通常人类使用的那种不同，大约是为了防止混淆，上面还有专门的印花。
“不会是木天蓼吧？我听说，这玩意不是用来给不愿意服从主人的猫科人类催情用的吗？”
岛崎问，不过他意识到问话的对象刚刚正是被他自己剥夺了说话的能力，于是又自问自答道：“不过，我也听说过这东西能让猫科人类在战斗时更加亢奋。竟然会自己主动使用它，我该说你被调教得很好呢，还是很可怜呢？”
花泽看着他，无数次强迫自己睁开的眼中尽是不甘。
这真是最糟糕的生日了。原本他以为，完成了最后一个任务，就能如愿以偿得到自由之身。
没想到，他却要在这里，以另一种方式永远的自由。
“呼吸声变得缓慢了，你这是打算放弃挣扎了吗？”岛崎把针剂放进自己的外套口袋，然后一把将少年抓起来抗在肩上：“我可没说过要杀你，别这么快就想着死。”
花泽勉强发出声音道：“你要干什么？”
岛崎笑道：“今天不是你生日么？总得给你个礼物。”
TBC
第二章 02
花泽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人蛮横塞进汽车后备箱。这台改造过的车子没办法从后备箱内部打开，看来，岛崎用它做过不少这样的事情，并且有足够的把握囚人不可逃脱，所以他得以心情畅快地坐在副驾驶上看风景。
早已等在楼下接应他的驾车人看来已经很习惯岛崎的随心所欲，对这件事不提也不问。让花泽连一点点逃走的时机都没有，后备箱就落锁了。
后脑被撞的地方肿了起来，淤血压迫敏锐的神经，变成了另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疼痛。更糟糕的是，被塞进来之前，岛崎喷在他脸上的乙醚稀释液正在剥夺他的意识。
等花泽再次恢复意识时，他的嘴正以一种不适到下颚都快脱臼的角度被撑开着。撬开他口腔的是某种类似医用器械的东西，强光手电从他正面射来，一根金属棍刮过牙齿时发出细小却频率稳定的声音。
眼前是个戴着医用白口罩的男人，他正转头对后面的岛崎道：“臼齿里没有藏着毒药，你可以放心了。啊，他醒了……”
花泽想说话，但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啊啊声，唾液不合时宜地淌出来，顺着嘴角往下爬。这番丑态让他又羞又恼，好在罪魁祸首看不到。
“是豹猫，攻击性很强，爪子还是切掉比较好吧？”白口罩蹙着眉，露在外面的一双眼中忧心忡忡。猫科人类和猫一样，可以凭借自我意识将爪子缩回去。在花泽处于被麻醉的状态时，他已经检查过少年的爪子。那可不是家猫会有的东西，其锐利程度足以成为杀人的武器了。
事实上花泽正是这样利用自己的身体优势的。
猫科人类成为货品被贩卖的初期，去爪手术一度很流行。只需要切除他们手指的第一个关节，尖锐到足以伤人性命的指甲就不会长出来。
不过，在大部分猫科人类认清了事实不再反抗，反而使劲浑身解数向人类谄媚讨好以获取让他们生存下去的资源后，伤人事件便鲜少发生了。主人们也不太愿意让爱宠接受这样的手术，痛苦和丑陋暂且不说，手指失去原本的灵活后在某些方面会减少很多乐趣。
“不必了。”岛崎搔了搔自己的下巴：“不听话的小动物是用来驯服的，弄得不完整就没意思了。”
就算花泽再迟钝，他也意识到这个人放他一马的目的是什么了。
因为他是猫科人类。
外表昳丽，身段柔软，最重要的是仅靠药物就能带来他们自身无法反抗的发情。对于人类来说，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玩物？
更何况，花泽这样的猫科少年向来是贵族们千金难求的。若非他身份特殊，又战斗天赋卓绝，很难说现在没有正躺在谁的床上承欢。
花泽当然明白对一个盲人怒目而视是一种愚蠢得有些可笑的行为，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开什么玩笑？为了不委身他人，天知道花泽到底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沦为玩物的这百年间，猫科人类的身体机能早已一代一代退化，远没有了从前的战斗素质。天赋当然是他能以“Teru”之名叱咤黑暗世界的原因之一，但那不是全部。为了得到现在的力量，他从不怜悯自己。
所有杀手少年的训练都是从挨打开始的，花泽当然也不例外。对疼痛的恐惧会让人失去冷静的判断，所以那些无法承受痛苦的猫科少年们都被一一淘汰，重新以宠物的身份被卖掉。花泽早已对血和痛感到麻木，但他唯独不能忍受的，被迫成为他人的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