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她,是因为她也是任务目标。”
“是我的目标吧?说好你第一次狙击成功之后,为了以防万一会立刻撤离的,为什么打第二枪?”
“我游刃有余。”
“自大。”
“彼此彼此。”
岛崎隶属的组织名叫“爪”,被他称作Boss的人是个说话时没什么表情的红发男人。他说他对花泽的来历不感兴趣,身份也无所谓,只要能派上用场,就可以留下来。
花泽顺理成章成了岛崎的搭档,没有任务的时候两人一起买买菜做做饭,吃饱了要么看看书,要么岛崎教他各种各样的杀人技巧。阳光暖暖照在屋子里,两人就腻歪在沙发上,岛崎的手指在他身上点来点去。
这里是什么内脏,这里又是什么血管。怎样做能致伤,怎样做能致死。
要不是讲的内容太少儿不宜,画面乍一看还挺温馨。
讲着讲着,岛崎的手就溜到了并不属于教学内容的地方,开始给他上另一门课。
这样的小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花泽每天都过得懒洋洋的,觉得身心都怠惰了。所以看到影山时,他觉得有些意外,又觉得合乎情理。
影山和他一样是猫科人类,但他没有耳朵。他穿着一件黄色的卫衣,坐在公寓楼下等花泽时,远远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少年。
TBC
第十三章 13
“不打算回去了?”影山开门见山。他在陪同那官员和岛崎谈判时,闻到岛崎身上有花泽的味道。他觉得意外,反复确认过好几次,的确是花泽的味道。猫科人类会在什么样的心情下用自己的气味标记别人他最清楚,讶异之余,又看到身旁另外两个保镖在不着痕迹地打量岛崎。
这种只有猫科人类能识别的味道他闻得到,另外两个成年猫科人类没理由闻不到。
“对,你也看到了。”花泽也很干脆。
两人相识多年,交集不算多,大部分时候说上话都是为了执行任务。影山是个至少在表面上非常冷淡的人,就算同为猫科人类,他也不喜欢和对方过多交谈。但他心思缜密,善于分析,人也不算坏,各种意义上花泽都很信任他。
所以嗅到影山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刻意释放出的气味时,花泽没有太警惕。
“那男人身上有你的味道。”影山垂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对人类深恶痛绝。”
“他不一样。”花泽想辩解,又觉得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岛崎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必要对别人说,说多了像解释,又像自己心虚。只要他内心已经认定,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影山也觉得没有必要,他对花泽为什么选择了这个人类男人不感兴趣,他来这里只是为了一件事情。
“我想提醒你,我闻到了,那么那两个人也闻到了,他们不可能不记得你的味道。”
花泽一愣,想起那天狙击时从瞄准镜看到的那两个成年猫科人类。猫科人类在成年后,对气味的敏感和追踪能力都将发展至顶峰。比他年幼的影山尚且能通过岛崎身上的气味追踪到他,那两个人就更不必说了。把花泽的情报交给“那个人”,会让他们有资格去索取更多想要的东西。
比起没用,“那个人”更憎恨背叛。特别是被他特意捧高,用以激励其他少年为他卖命的花泽背叛他。
猫科人类也是人,也有着像人类一样易于被人把控的地方。倘若所有奴隶都在承受酷刑,或许他们会觉得受刑是一件合理且无法逃脱的事情,心灵上的麻木会让他们怠惰。可若是从他们中挑选一个优秀的,让他养尊处优,让他高高在上,让他告诉其他奴隶只要你肯卖命,你就能获得和他一样的特权时,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就算是刀山,他们也要忍受着皮肉被一块一块割掉的痛苦爬上去,然后把最上面的那个人拽下来,自己取而代之。
“我不觉得他们会选择包庇你。另外,防人之心不可无。”影山淡淡看了他一眼:“言尽于此,我走了。”
“谢了。”花泽看着他的背影,寡言的少年很快消失在他视线中。
“防人之心吗……”花泽喃喃道,他知道影山指的是岛崎。猫科人类会对人失去戒备,在从前的花泽看来即是错误又是耻辱。可现在的他,不光对岛崎丧失了全部的敌意,甚至还萌生出了爱意。岛崎剪掉他指甲的同时,把他心中的利爪也一并毁灭了。
若岛崎想背叛他,他也许会无法再对他兵刃相向,只能接受死在他手上的现实。
他打开门,见岛崎在门边等他。听到他进来立刻迎上来,然后把他抱进怀里。
“聊了什么?”岛崎问。
“我被你策反的事好像暴露了,大概很快就会有人来杀我。”花泽觉得有点累,他把脑袋埋在岛崎身上,闻到他T恤上淡淡的汗味,觉得放松了一些。
有时候,猫也是喜欢吸人的,特别是吸喜欢的人。
岛崎揉乱他的头发:“怕什么,谁杀得了你?何况还有我呢。”
花泽抱紧他,整张脸闷在岛崎的衣服里,就连说话声也闷闷的。
他说:“要是你想杀我呢?”
岛崎沉默半晌,抚顺他的发丝:“怎么会。”
“也是,你现在没理由想杀我。”少年继续闷闷道:“如果有人给你钱,让你杀我呢?或者我要是背叛了你……”
“你今天怎么了?怪怪的,一点也不像你。”
“没怎么。”花泽叹了口气。
两人抱了一会儿,岛崎拍拍他的背:“你这样一直抱着我,我没办法去做饭了。”
花泽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跟着岛崎的脚步进了厨房。最近他也开始学着做饭,替岛崎刷刷碗摘摘菜。因为看不见,岛崎摘菜总是摘得很粗糙,老掉的茎叶一起下锅,咬起来口感实在不好。花泽让他教自己摘菜,他倒是说得头头是道。问他从哪里学来的,他说是和邻居婶婶们聊天时随口问的。
岛崎很擅长和别人闲聊。首先他长得好,附近一带不论是七老八十的奶奶,还是新婚不久的少妇,都愿意在偶遇时和他聊上几句家常。和帅哥说话嘛,谁不愿意。其次他眼盲,作为一个个子不矮身材也还很健壮的成年男性,有着令人同情的生理缺陷,客观存在的危险性就被掩盖了过去。
住在这栋组织名下大楼里的居民,也有部分是普通人。太太们常聚在一起闲聊,岛崎就过去打招呼,从她们那里得到一些例如牛排一面煎上几分钟最好吃,哪家商场今天打折和谁家的小孩早恋了之类的或有用或无用的信息。
太太们问岛崎君在哪里工作呢的时候,他就笑笑,说是在朋友开的酒吧当调酒师,大家有空一定来玩啊,我调的酒特别好喝。
住在这一带的太太们都不会去酒吧,她们对这种场所的了解全部来自于电视剧,在脑海中想象时,无非是各种灯红酒绿男男女女。于是嘻嘻哈哈说好啊好啊,岛崎君一定要好好招待我们。
招待这字眼故意说得暧昧,岛崎也一定一定地应声,和太太们其乐融融。他知道,这番你来我往的客套话,可能一生都不会变现。所以怎么好听就怎么说。
每当这时候,花泽就站得远远的,假装看花,看草,看地上的蚂蚁,脸上带着不爽的表情。他依然戴着帽子出门,把自己异族的特征严严实实藏起来。但总有人注意到他,一副惊讶的样子问岛崎道,那孩子是谁啊,长得可真好看。
岛崎说那是我大侄子,然后对着花泽喊道,辉,过来打招呼。
于是岛崎辉气只能在心里咬牙切齿,嘴上还得一个一个甜甜地叫。这位是纳豆太太,这位是蛋卷太太,还有这位是住在咱们家楼下的咖喱饭太太。叫完一圈,帽子里的耳朵已经耷拉了下来。
“我还从没喝过你调的酒,调一杯给我尝尝。”摘着菜花泽突然这么说道,他拿眼睛去看岛崎,岛崎在热油,听着计时器的滴答声,一丝不苟。
“你一个小孩子,喝什么酒。”
“你跟个小孩子,上什么床。”
岛崎把裹好蛋液和面包糠的鸡腿扔进锅里,在一片哔哔啵啵声中说道:“你说得挺有道理的,一会儿吃了饭咱们把储物室收拾收拾,给你弄个小房间。”
花泽觉得这个人故意欺负他,于是他装作听不到,重复道:“我想喝你调的酒,让我看看到底有多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