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下去,傅韶哭了怎么办啊。
“会的。”顾言点头,“今天敛敛出了门,已经很厉害了,还是我们敛敛自己要求的,是不是?”
“是…可是。”谢敛抬头,泫然欲泣地说,“我还是好怕他们。”
尽管跟着漂亮哥哥离开了安全的家,可是见到生人还是会想到那件事带来的恐惧,害怕看到他们,害怕和他们接触,害怕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迟疑目光,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般的恐怖。
半偏过来的眼神是在看他,低头靠在一起的脑袋是在窃窃私语,那张巨大的牢笼从未离开过他,如影随形地跟着他走过每一个角落,他拼命给自己打气让自己不怕,可是心里还是会想,这一切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或者,还会结束吗。
“敛敛的心上人,是姓邵吗?”顾言叹气,牵着他往回走。
顾言没法让他立刻不害怕,人心底的恐惧永远都不会是寥寥几句话就能安抚的,他让谢敛不要怕伤害他的人,话语轻轻,可是要做到却很难。
这中间要有漫长的过程,这一路也并不会太过容易。可是晴天的风,傍晚的夕阳,喜欢人的爱意,家里人的陪伴,每一天,每一秒,都会让他变得更勇敢。
小孩会走出来,即便这很难。
更何况,他真的在拼命努力了。
顾言明白,所以更心疼他。
谢敛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突然换了方向,漂亮哥哥还问他这个。
“不是啊…哥哥要去哪里?”
顾言抬眼,看着面前的小孩,声音里又带了笑意,“那是名字里带邵吗?你发烧那晚叫她了,都被哥哥听到了。”
顾言带着他拐进一条小道,巷子里的人更少了,谢敛晕晕乎乎看着他,他莫名其妙被带偏了道,连带着心里的害怕都驱散了不少。
“我…我叫他了啊?”
“叫了好多声,还拽着我不让我走。”
谢敛不好意思了,声音像蚊蝇般微弱,“那我一定是,太想他了吧。”
顾言一路陪他说着话,缓解他的紧张,小孩说要让自己变得厉害,即便是紧靠着他,也努力攀着他的手臂,瑟缩地往外看。
“我要回家,我不可以让他等得更久。”
他的嗓音里带着颤意,惊慌失措地看着别人转过来的视线,自以为凶狠地和对方对视着。
“我不怕,敛敛不怕。”
路人被他看得生疑,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察觉到没什么后,气急败坏就要来问他。
谢敛吓得半死,急忙低下头躲在顾言身后,顾言好笑地挡住他,跟人好声好气道歉,一本正经地说对方脸上有东西,然后趁着人家拿手机看的时候,拽起谢敛就跑。
四月的天气带着冷意,奔跑的速度掀起一阵阵凉风,街边有孩提的哭闹声传来,还有大人细微的轻哄声。街上人语纷杂,谢敛却只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在激烈地跳动着。
他喘着气跟在顾言身后,看着顾言的背影,突然大叫了一声。
“哥哥!”
身后的人追了一会就停下了,顾言拽着他拐出巷口,靠在墙上平复呼吸,问他,“嗯?”
“谢谢你!”
谢敛傻笑,捂着自己因跑步而抽痛的肚子,弯腰向他鞠躬。
他是真的很笨,也确实一点都不厉害。
所幸他从未被人放弃过,傅韶爱他,姨姨疼他,就连哥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而刚刚相识的漂亮哥哥,也在尽全力保护他。
他的不幸运,从始至终,都是一种另类的幸运。
顾言愣了一下,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笑骂他,“笨蛋。”
早春的夜晚来的早,天不一会就黑了下去,远处也不知道怎么突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落下来,顾言把他的卫衣帽子戴起来,捉着他的手腕,去便利店买伞。
店铺老旧,主人是个中年人,半靠在椅子上看电视,见他们来了,也没抬起头,反而聚精会神地盯着看,嘴里骂骂咧咧,叫着,“操!造孽啊,造孽啊!”
电视机老化,连声音都嘈杂的过分,吱吱呀呀的乱叫,谢敛听不懂,乖乖站在顾言身后不敢乱看,安静地等他结束。
顾言从旁边随手拿了把伞,手指在他的桌子上敲了敲,催他,“老板,价格。”
老板看得入迷,电视不知道又播到了哪里,男人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大骂一句,“活该!死得好!”
“妈的,畜生都不如!”
谢敛被他吓得一激灵,抓着顾言衣角的手无措地收紧,抵着他的脊背叫他,“漂亮哥哥…”
顾言皱眉,“老板?”
中年男人带着怒火转过来,见是两个叠在一起的少年人,充满火气地看了他们一眼,报了价格。
“小孩子这么晚还在外面,快点回家!”
顾言付了钱就带着他往外走,身后男人的嘴还未停下,谢敛听到声音回头看他,和他的视线猝然对上。
男人的骂声卡了壳,半愣着看着他,然后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回想着什么,甚至情不自禁地向前追了半步。
谢敛被吓到了,连忙窜了几步,跟着顾言跑了出去。
“怎么了?”
顾言撑着伞把他拢过来,偏头问他。
谢敛摇了摇头,催他,“哥哥,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顾言嗯了一声,他们跑的乱,竟走到了他们初见的窄道,小路雨水泥泞,路也不平整,谢敛的脚还没好全,顾言没敢再带着他往里走,换了另一条人少的地方,拐了进去。
春雨落的急,噼里啪啦落在地上,顾言淌过一处水湾,偏着伞等他过来。
谢敛小跑着从巷口踩过去,渐起一地的水花,巷子里有谁被惊动了,举着把黑色大伞蹒跚转过身,那道身影失神地看着空落落的巷口,落寞着低下了头。
第76章
谢敛跟着顾言回了家,他们两人撑着一把伞,身上都落了不少雨,他一进门就被漂亮哥哥拿毯子裹了起来,匆忙推进了浴室。
“快去洗澡。”顾言说。
谢敛裹着毯子乖乖点头,急声说,“哥哥也去,会感冒。”
顾言把另一块毯子囫囵披到身上,刚要说话,偏头就打了个喷嚏。
“你感冒了!”
谢敛要走,把顾言往浴室里推,“哥哥先洗!”
“诶…!”顾言声音再次断开,低着头又急促打了个喷嚏,“阿切——”
谢敛更急,侧身抵着他往里推,连声叫他,“哥哥,哥哥会生病的。”
顾言被他推倒浴室里间,鼻子里的痒意才好不容易缓过来,他僵硬地揉了揉鼻子,细白手指搭在通红的鼻尖上,声音都变得翁里翁气。
“你先洗。”顾言用手臂隔住他不让他动,嘶声说,“好了,我去楼上,你快点,别再冻着。”
顾言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绕开他就出了门,两步并作三步地往傅明玉房间跑去。
“快去洗澡。”顾言喊他。
谢敛裹着毯子挠了挠头发,透过门口缝隙看他确实上了楼,才转身打开了热水。
他洗的很快,出来的时候浑身冒着热气,脸上都带着粉,他被热水蒸的昏昏欲睡,顶着头上的干燥毛巾慢吞吞地往沙发走,在小腿触及到柔软触感时,吧唧一声倒了下去。
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楼上传来的细微动静,谢敛翻了个身,半靠在沙发上,不紧不慢地擦着自己的头发,等着顾言下来。
水滴从他的耳畔落了下来,滴答滴答地溅到手背上,被谢敛下一秒随手擦掉,他歪了歪脖子,眼神绕着空荡荡的客厅来回转圈,时不时地再往上瞟一瞟,确认顾言有没有出来。
客厅寂静,大门却突然传来咔嚓一道声响,谢敛愣了一下,搭在毛巾上的手指停顿,目光移向半开的门,微眨了眨眼。
钥匙转动的声音清晰可闻,金属的碰撞声在这客厅更是明显,谢敛看到有一只手伸了进来,然后在下一秒,门被彻底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顾言弄了半天,洗澡的时候突然停了会儿水,他身上一堆的泡沫没法冲洗,又不能就这么出去,只好僵着脸蹲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折腾水管,等着水来。
好在水来的不算晚,他快速地冲完澡出去,披着毯子往房间走。手机被他放在床上,顾言拿起来看了一眼,有两通傅明玉的未接来电,他拿毛巾擦了擦头发,回拨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