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敛比一般的孩子还要容易哄骗，陈与真不怕他会说出去，只要拿傅韶吓他，他的嘴会比所有人都严。
陈与真把他半搂在怀里，强迫性的捏着他的下巴让他转过来，“傅先生不喜欢小敛，小敛是个坏孩子。”
谢敛吓的直摇头，“我不是，我不是坏孩子，我很乖！”
“那为什么要哭，好孩子不能哭，也不能大叫。”
陈与真半眯着眼看他，把谢敛压在椅子里。十月下旬，天气已经转冷，谢敛却还穿着单薄的短袖上衣，露出两条光裸的胳膊。
是陈与真要求的，他只允许谢敛在外面穿个外套，上课的时候，都要把衣服脱掉。
这个天气远没到开空调的时候，谢敛身体虚，一上课就是两小时，他冷的发抖，却谁都不敢说。陈与真说这是在锻炼他，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健康，就不会经常生病了，不生病就不会麻烦爸爸，爸爸就会更喜欢他。
“对、对不起，我昨天太痛了，敛敛今天，不会哭的。”谢敛手忙脚乱的把脸上的眼泪都擦干，无助的看着他，“我不要傅韶讨厌我，老师，老师，怎么办。”
“手臂抬起来，让老师看看。”陈与真松开他，冷声说。
谢敛忍着疼抬起胳膊，上臂内侧已经红肿，是陈与真昨天拿尺子打出来的，惩罚他上课不专心。
可是什么是专心，他觉得好奇怪，最近的学习千奇百怪，昨天陈与真甚至只让他趴在桌上睡觉，他没忍住偷偷睁开了眼，就看见对方一脸狰狞的盯着他。
然后他就挨了打。
“小敛要像现在一样乖，傅先生就会喜欢你，但这是我们的秘密，如果你告诉其他人…”
陈与真对着伤口狠狠按了下去。
“啊！！”谢敛痛的哭叫出来，但随即一只手就捂住了他的嘴，陈与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爸爸就会很生气，然后抛弃你。”
红肿的伤口上泛着痛意，清凉的药膏敷上去也没有减轻，谢敛的眼泪落了满脸，想到傅韶冰冷的脸吓的一抖，哽着嗓子说，“知…知道了。”
“傅韶！”
“你今天，喜欢我了吗？”
“你走了好多好多天…我都算不清了…”
“呜呜呜我好痛啊，傅韶。”
“你可不可以，快点喜欢我。”
“我好想你，你回家，好不好。”
谢敛拱在被子里，按着手机给他发语音，发一条删一条，然后再说。眼泪很快就把屏幕打湿，他呜咽着擦掉上面的水，却一个手抖，把最后一条发了出去。
他的心脏漏停了一下，呆滞的看着已经发出去的消息，怎么办…傅韶会看到的，傅韶会讨厌他的。
“叮铃——”
下一秒手机上就出现了傅韶的微信头像，他吓的手忙脚乱，手指在屏幕上乱戳，飞快挂掉了他的电话。
“叮铃——”
铃声再次响起来，谢敛吓坏了，把他的手机往外一推，拿被子紧紧裹着自己。
“谢敛？”傅韶迟疑的声音响起，轻声叫他。
他刚才像打仗一样把手机扔出去，却不小心接通了傅韶的电话。谢敛的牙齿怕的打颤，整个人缩成一团，不敢回话。
老师说了，一直麻烦傅韶的话，傅韶就会讨厌他。
“敛敛不哭，跟爸爸说说怎么了。”傅韶状似轻松的安慰他，朝身边的人点了点头，让他们继续。
他那边的声音嘈杂又刺耳，谢敛擦了擦脸上的泪探出了头，趴在手机旁小声的呼吸，却没有说话。
他想多听一点傅韶的声音，如果能录下来就更好了，他想一直听一直听。
就好像傅韶一直陪着他。
“敛敛怎么不理爸爸了。”
没有不理，他的眼泪又滴了下来，啪嗒一下落到屏幕上，他哽咽着趴在手机旁，用手指轻轻点着屏幕，是很想你，很想很想你。
傅韶听到他细小的抽噎声，整颗心仿佛都被人揪起来，按在手心不断揉捏。
“不哭，不哭了啊。”傅韶有些急，谢敛在那边压低了嗓子哭，却一句话都不肯跟他讲，“敛敛…你乖一点，和爸爸说说话，好不好。”
傅韶放轻了声音哄他，谢敛说他想他，他又怎么不想谢敛，可是他不敢，甚至连主动找他都做不到。
“我…我乖的。”谢敛忍不住开口，“傅、傅韶。”
谢敛开了口，傅韶心里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他松了松自己脖颈上的领带，推开门走了出去，“爸爸在呢。”
“你可不可以……”
“傅先生？要到您了。”
电话里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声音，谢敛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傅韶还在忙，而他刚才，又做了坏孩子，还打扰了傅韶。
“对不起……”谢敛小声的道歉，随即挂掉了电话。
通讯被掐断，傅韶心里有股难言的沉闷，少年细微的哭声还萦绕在他耳边，像擂鼓一样敲打着他的心脏。他闭了闭眼，转身进了大厅。
夜里两点的时候，谢敛还趴在床上发呆，他的身下铺了件傅韶的衬衫，身上也套着傅韶的衣服，像是要把自己整个人，都笼罩在傅韶的气味里。
他还在回味着几个小时前傅韶说过的每一句话，把那短短的几句话翻来覆去的咬在嘴里，仔细吞咽着，他们今天的通话如此短，却因为打扰了傅韶工作的原因，他甚至不敢再拨回去。
门口传来咔嚓一声，细微的光亮透了进来，谢敛像是惊了一下，僵硬着身体回过头，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那，悄悄走了进来。
谢敛懵了，呆滞的任对方走了过来，俯下身体，拨开他脸上细碎的头发。
冰凉的指腹刚碰上他的脸，他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些天的胆战心惊像是变成了实物，钝刀一样割着他的心，他哭的凶猛又激烈，仿佛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完，手却紧紧抓住对方的衣角，死都不肯再松开。
“傅韶，傅韶！”
第28章
“傅韶，傅韶。”
他哭的撕心裂肺，从床上爬起来要往傅韶身上扑，要傅韶抱他。斑驳的泪痕布满了他的脸，傅韶的衣角也被他揉烂在手心，谢敛哭喘着叫他的名字，却在即将碰到他的时候，猛然僵住了身体。
他的呼吸屏住，眼泪大股大股从眼眶里涌出来，害怕的看着傅韶。
不可以…
不可以打扰傅韶…不可以做坏孩子。
他吓怕了，被陈与真十几天的言语逼疯了，呆楞的看着自己抓着傅韶衣角的手，瑟缩着张开。
他是好孩子，是最乖最乖的好孩子，这样傅韶才会喜欢他，才不会不要他。
“我…我是好孩子。”
谢敛喃喃的说，柔软的带着温度的被子还半裹着他，谢敛猛的打了个颤，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混乱的揪着被子，把自己藏到里面去。
他要躲到他的窝里，那是最最安全的地方。
“敛敛？”
傅韶哑着嗓子叫他，让自己竭力克制住，不要去抱他，少年裹在被子里的身体在颤抖，抽噎声也从未停下来，傅韶心里闷痛，却也只是站在床边，不敢去碰他。
“爸爸回来了，敛敛怎么还哭啊。”
他状似轻松的说，隔着被子摸他的脊背，却在落下的那一刻，又收了回来。
“都不肯说话，是生爸爸的气了吗。”傅韶在他的床边坐了下来，看着地上轻声说。
“没，没有。”
藏在被子里的少年出了声，带着强烈的哽咽声，谢敛很怕，在傅韶说第一句的时候，在傅韶的气息越来越靠近他的时候，害怕终于到达了一个峰值。他甚至连哭声都不敢再发出来，只能咬着被子，从喉咙深处，发出沉闷的嘶哑。
傅韶被他的声音惊了一下，猛的转过头，“谢敛？”
“你走，去工作。”
被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含糊，带着浓厚的哭腔，谢敛像一团棉球一样往床边滚，想要离他远一点，“不管我，不管我，我乖的。”
他什么都看不见，裹着被子在床上囫囵乱滚，柔软的一团已经蹭到了床边，眼看就要翻下去，傅韶连忙扑过去，把他连着被子，牢牢的抱在怀里。
“敛敛！别动！”
“你不要管我！”他发出一声嘶喊。
谢敛感知到对方在抱着他，他吓得浑身颤抖，在傅韶怀里挣扎，哭着朝他喊，“你去工作，你快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