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是您需要操心的了。”虞亦年格外礼貌地一欠身,“再见。”
“我也退课。”听风划掉这一学分,“有这个功夫,还不如上学术课,失策失策。”
他格外遗憾地摇着头,引的几个学生都笑了起来。
“那行吧,这一学分我也不要了,拿着怪烫手的,不踏实。”有个一直在看热闹的学生也站了出来,轻巧说道,对虞亦年也眨了眨眼,不带分毫暧昧,只是纯粹的支持罢了。
虞亦年觉着眼眶一热。
又陆陆续续有人站出来。
他们总有他们的傲气,不愿要这带着不公意味的学分和优秀。
“呵。”那老师冷笑一声,“某些人腿还挺多。”
这话就带着侮辱意味了,于是又有几个人选择退课放弃学分。
还有些人仍犹豫着,虞亦年却是觉得足够了。
期末退课率这么高,按着希夏大学那样密集的课程和高标准的学分制,这个老师在年级大会上,也得喝一壶了。
“大家不要冲动,别的分不好拿。”虞亦年不好说什么,听风出言制止,“毕竟你们不像我,随便一门课就可以把这一分补上来。”
他这话装逼得过分,顿时有人“靠”了一声,退课行为确实也到此为止。
“……就是这样的了。”晚上在小行星带上继续刻徽章的时候,虞亦年缓缓叙述完这个故事。
“看了这一届很有几个有种的啊。”傅不经颇玩味地评价着。
“我上学那会儿,有个系集体打压一个Omega学生,因为他拒绝了所有Alpha的求爱,后来他退学了。”傅不经不无遗憾,“性别偏见太久了,很多人都意识不到这是歧视。”
虞亦年看一眼傅不经。
“怎么,以为我会站出来?”他反问,又自嘲地笑笑,“我那个时候,只是看不过,还没有勇气为了一个陌生人和世界反抗。”
虞亦年并不意外傅不经猜到他的心思,好奇问道:“那么,后来是什么给了你勇气呢?”
“那,就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啦。”傅不经拍拍虞亦年的头盔,看他成功刻下一个六角星,于是飞快刻下一个经年。
虞亦年等着他讲。
傅不经很久没有说话,等虞亦年等太久了抬头看他,方才笑一下:“我不告诉你哦。”
他眨眨眼睛:“等你什么时候想给我讲你的那个故事,再说吧。”
“……”我才不会告诉你呢。
虞亦年不说话了,专注刻下一条又一条线,汇成图案。
等等!
虞亦年抬头狐疑地看他。
你是怎么知道我有个故事的?
傅不经只笑,不说话。
等虞亦年又刻完一个,他说:“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吧,我的爷爷。”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是九点(╥﹏╥)
第38章 祖父
傅不经的爷爷还健在。
虞亦年一直以来,都以为他们的家长只有虞人一个的,虞人从未反对过什么。
跟着傅不经站在希夏大学教职工宿舍区深处的时候,虞亦年说不紧张,是假的。
“爷爷人很好的,”傅不经安慰似的拍了拍虞亦年的肩膀,“信我,他会喜欢你的。”
“我信,但我没法不紧张。”虞亦年沮丧地说完,深吸了一口气。
傅不经笑,领着他接着往里走。
虞亦年看到路径越来越窄,越过行道树,可以看到罕见的农田,而继续走下去,那田垄都看不到了,只是丛林。
直到风送来水的呼吸,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一汪湖水,宝石一般熠熠生辉。
“学校里居然有这样的地方。”虞亦年格外惊讶。
“是吧,都住了些老家伙。”傅不经这样称呼着,挺亲昵。
“你说谁老家伙呐!”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然后虞亦年顺着看过去。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戴着斗笠,扛着钓竿,提着鱼篓,打扮极其复古。
“爷爷。”傅不经揉揉鼻头,有些羞涩。
羞涩?
虞亦年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然后老人就看了过来。
他笑得一脸慈祥,然后扭头又对傅不经挤眉弄眼了一下:“哟,正经,谈恋爱了啊。”
正、正经?
虞亦年上次听到对傅不经的这个称呼,还是从虞人口中。
“嗯。”傅不经点点头,手搭在虞亦年的肩膀上,“你孙媳妇。”
“来,爷爷请你吃鱼。”老人提起鱼篓,里面两尾鲤鱼鳞片鲜亮。
虞亦年默默接受了傅不经的说法,乖训地喊了一声:“爷爷。”
“诶!”老人应得格外愉快,又斜了傅不经一眼,“拐了这么乖一个孩子,你不心痛么?”
傅不经摇摇头,轻笑:“当然不会,是您说的啊,脸皮要厚,良心要扔。”
老人指着傅不经,鄙夷地摇摇手指。
“小年是吧,要是傅不经敢对你不好,立马踹了他,我支持你!”他一边絮叨着,一边带着他们沿着湖畔行走。
前方,一栋小楼就在湖畔,一半的地基打在水里,有水上的回廊。
“真好啊。”虞亦年感慨着,难掩羡慕与憧憬。
走着走着,他一颗被未知的未来焦灼着的心,轻巧地安稳了下来。
这片寂静的地界,在寸土寸金的希夏星,价值自然无与伦比。
但老人只是觅积分晚年的清净罢了。
傅不经许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安抚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鱼,活的。
杀鱼的活儿,自然是被扔给了傅不经,而老人带着虞亦年,沿着回廊走到屋子里。
透过陆地的玻璃,可以看到粼粼的水与碧蓝的天空,还有远方的莽莽丛林。
老人倒了两杯白水,放在茶几上,然后按着虞亦年坐下。
“我叫纪沿,是傅成和纪斯的养父。”他说着,懒洋洋地阖上眼皮,苍老便透了出来。
傅成,纪斯。
听着那两个名字,虞亦年不觉挺直了脊背。
那是傅不经的双亲,沉眠在星海之中的英雄。
纪沿看向远方:“正经从小到大,都挺苦的,你也不容易,你们对彼此都要好一点啊。”
虞亦年点点头。
纪沿温和地笑着,这个时候,他的气质便与傅不经有了重合。
虞亦年望着他,心里有些乱糟糟的。
纪沿的名字,他是听过的,希夏大学一代传奇校长,硬生生把学校的虚名化为实绩。
“我认识你妈妈,”纪沿说,“她最近过的怎么样?可还合意?”
问完他叹了一声,自己回答:“想来不容易,否则,你也不会来大夏了。”
“太难了,这世道,对你们来说,太难了。”
你们,指Omega,或者说是不甘心的Omega,毋庸置疑。
“再难,也总得挣出一条路,总能挣出一条路,不是么?”虞亦年反问道,硬铮铮的话,他说得很平和。
不是寄语或口号,而是在阐述事实。
他,就在走这一条路!
“很好。”纪沿赞许地点点头,“我老了,我看着你们走。”
类似的话,虞人也说过。
虞亦年郑重地点一下头。
这时傅不经进来,带着一身淡淡腥味:“鱼处理好了,让你尝一下爷爷的手艺。”
后半句,他是对少年说的。
纪沿站起来,卷袖子,一指傅不经:“你来打下手。”
然后他看向虞亦年,意有所指:“你可以去书房看看。”
虞亦年挺话地找到书房,思考了一下,还是进去。
灯“啪”得一声轻响,自动开了,除了门的位置,四面墙上全都是书架,堆满了纸质的书籍。
虞亦年匆匆扫过几眼,发现生物和遗传方面的书籍非常多,而纪沿当初的成就,多在机械方面。
他做过希夏大学的校长,那么,会不会知道,甚至看过那些藏于史料馆之中的秘密?
《第二性别基因学》
《Omega基因组与Alpha基因组的差异》
《性与性征》
《人类遗传史》
《精神力——自然的馈赠》
……
虞亦年随手拿起一本,发现里面是满满的批注。
他在生物方面水准一般,这些东西看得懂一部分,而看不懂的,无疑天书。
眼见的,是纪沿在机械之外,又把一个学科学到了精深。
为了什么?
“吱呀——”门开了。
纪沿老人带着一身调料味走了进来,与虞亦年探究的目光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