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脸圆乎乎的孙子,老陈氏也难得地露出一丝和善的微笑:“这小子一生下来就有六斤,将来肯定是个壮实的孩子!”
月长禄也赞同地点点头,想起昨日苏氏生下的不过两三斤重,连哭声都病怏怏的儿子,心中高下立判,对着肉乎乎的小脸又亲又啃的,只恨不得一直抱着他的心肝宝贝一般。
月长禄一下子得了两个儿子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翠峰村,等到给月文宝洗三的时候,月家更是像要为月老二扬眉吐气一般,邀请了大半个村子的人过来参加。
月文宝便是月长禄给他与婉娘所生的孩子起的名字,至于苏氏生的一双儿女,不仅没资格办洗三,就连名字都是幼金取的,月家所有人似乎都一起忘了还有苏氏跟她生的几个孩子的存在一般。
听着外头正房那边传来的阵阵欢声笑语,幼金怀里抱着刚喝完奶的幼缎,手里轻轻拍打着孩子的屁股哄着睡觉,问苏氏:“如何?娘这回肯死心了吗?纵使有了康儿又能怎么样呢?”康儿全名月康,幼金希望他可以健健康康长大,因此单名取了一个“康”字。
苏氏怀里的康儿正在小口小口吮吸着母乳,瘦弱的身子还没三两肉,丝毫不知道还在襁褓中的他原来是父亲心心念念盼来的宝,如今却被遗忘得干干净净这个现实。
叹了口气,苏氏有时候特别痛苦,也知道是自己的优柔寡断害得自己的几个孩子跟着自己吃尽了世间的苦,可她能怎么办呢?就算自己要和离,月家能答应放自己走?就算月家同意放自己走,那自己的几个孩子又该如何?再怎么样也都是月家的子孙,月家能同意让她们跟自己走?
幼金不知道苏氏心中如何作想,可她也瞧见了苏氏眉头深锁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她又陷入自我纠结的状态了。深深叹了口气,看着怀里抱着瘦弱地跟一只猫儿一般的小十,幼金暗自决定,既然苏氏下不了这个决心,就让她来替她迈出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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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正房那头,月长禄今日也打扮一新,脸上的阴郁之气早已消散,站在月大富身后,可以说是扬眉吐气的日子了。
稳婆笑呵呵地抱着月文宝出来见客,今日村里头跟月家亲近些的人家都过来了,乡下人的洗三自然也没有什么酒席的,连响盆的也不过是用些花生枣子啥的,不过是图个好意头罢了。
“别说,这孩子长得可真壮实!”跟老陈氏关系好的一个大婶笑呵呵地说着好话:“这一瞧就是随了月家的好苗子,长大了指定是个壮实的后生!”
老陈氏虽然不是第一回 当奶,不过之前也因着老二家没有儿子,自己也觉得没面子,不过如今老二总算是有了后,她也可以扬眉吐气了:“瞧你说的什么话?小孩子命轻,不经夸呢!”虽然说着责怪的话,不过脸上也笑盈盈的。
有些跟月家,尤其是跟老陈氏面和心不合的妇人虽然面上也笑着,不过也在腹诽:“这月家也真是不要面,庄户人家哪里有娶两个媳妇儿的?偏他月家本事,做了这般没脸面的事,还撅起尾巴四处宣扬!”
西厢房下房那头,婉娘虽然不能见客,不过也有几个好奇的妇人过来瞧了瞧她,婉娘坐在炕上笑着跟人说话,心中满意得不得了,这下看还有谁敢说自己半句?要知道二房的儿子可是她生下来的!
洗完三的夜里,老陈氏便病倒了。
躺在床上歪歪唧唧的,喝了几贴药也不见好,马大夫却只说是偶感风寒。
老陈氏病得糊里糊涂的,还不忘骂马大夫的三脚猫医术:“什么狗屁大夫,吃了几日药还不见好!我看他是要谋财害命才是!”
那头婉娘虽然在坐月子,不过也知道老陈氏病倒的消息,想了半日便想出了对付二房那几个人的主意。
第38章 压不住的命
“你说什么?”病得昏昏沉沉的老陈氏强撑着身子坐了起身,半是怀疑半是狠毒:“她真这么说?”
小陈氏坐在炕沿,两眼咕噜噜地转着,见老陈氏这么问,点点头:“啊!我也是听婉娘这般说,想着这也是大事儿,才赶忙来告诉娘。”其实她也是半信半疑,不过想想自己两个儿子天资聪颖,却一直考不上童生,想必也是有这层原因在。
干柴般的手掌重重拍在炕上:“好哇!没想到我为这个家操持一辈子,临老了还要被这几个赔钱货克我!”老陈氏先是惊讶,如今竟信了九成,只觉得自己就是被二房那些个赔钱货给坑害了的,只恨不得挖个坑将人给埋了去。
“又在胡咧咧甚?”从外头回来的月大富见婆媳俩又不知道在咬着耳朵说甚,只听到了老陈氏后半句话:“什么克不克的,一天天的净是胡咧咧。”
老陈氏却满心地不高兴:“我都快被那些个赔钱货克得命都没了,你还在这说风凉话,怕不是等我死了好娶个年轻的回来?”老陈氏素来是混不吝又口无遮拦的,月大富也是拿她没办法的性子。
虽然拿老陈氏没办法,不过还是可以威慑小辈,瞥了眼坐在炕沿有些心虚的小陈氏:“你方才跟你娘说什么呢?”月大富其实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儿媳妇,又懒又碎嘴,若不是当年老陈氏哭闹着撒泼,自己都不能让她进门。
小陈氏素来是怕自家公公的,见他这般问话,便有些畏畏缩缩地站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到:“没说甚呢...”
可老陈氏哪里管她这么些?直接说到:“说我快被二房那些个赔钱货给克死了!”然后自己一股脑将婉娘说的话全都给抖落出来了:“你说说你说说,当年要不是族长给拦着,这些个赔钱货早就都没了,哪里还能活到今日来克我?”
月大富心中虽然有几分疑虑,毕竟婉娘后进门的,有自己的主意也说不准儿,可万一说的是真的又该如何?
这正思量着如何是好,老陈氏又在那骂骂咧咧的,哪里有要被克死的模样?便挥了挥手道:“你且消停会儿,等我明日到白云寺问问再说。”
白云寺是附近十里八乡村民最常去烧香求佛的寺庙,香火倒是十分鼎盛。第二日一早,要了二房几个孩子的生辰八字,月大富便带着月长禄赶着牛车往白云寺去了。
老陈氏等人在家心焦地等了一日,终于等到了面色凝重的月大富父子回来了。
“咋样?”依旧缠绵病榻的老陈氏见他终于回来了,在小陈氏的搀扶下赶忙坐了起身,两眼巴巴地看着月大富,因着怕那几个赔钱货克自己,今日连厨房都不敢让她们几个进去呢!
月大富面色凝重,坐在炕沿上先是猛灌了一大口水,才重重地叹了口气:“那白云寺的算命和尚说,咱们月家压不住那几个孩子的命,总归是过不到一起去的。”
想起今日那算命和尚说的话,原还是将信将疑的月大富也不得不信了七分:“那算命和尚说是幼金、幼珠还有刚生下来的这俩,都与咱们家有些妨碍。”
一听是最常顶撞自己的幼金幼珠,老陈氏只觉得浑身气血都往脑门上走,两眼有些发黑:“早知道,当年就一个都不能留!”
恍惚了好一会,老陈氏才急巴巴地说到:“不行,咱们一家的气运可不能让这些个赔钱货给祸害了,那两个大的赶紧能嫁的就嫁了,小的直接放桶里溺死得了!”
虽然是两条人命,可在老陈氏看来,就算要苏氏生的那几个赔钱货都溺死了,只要能换得她月家荣华富贵,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月长禄却有些犹豫了:“娘,那毕竟是两条人命啊!”虽然他也不敢相信竟然是自己的孩子妨碍了一大家子的气运,可要他溺死自己的孩子,当年的他做不来,如今让他做,也还是有些狠不下手去。
“你个没出息的玩意儿!难不成你想在地里刨食过一辈子吗?”老陈氏没好气地指着儿子骂,所以说她最瞧不上二儿子,既没有老大老三的聪明,性子还懦弱。
一旁的月长福倒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若是为了两个不过活了几日的孩子就搭上咱们月家数代富贵日子,那二弟你就真的是咱们月家的罪人了。”月长福是只要自己能过上好日子就行,从来不管别人死活的人,自然说得不痛不痒。
“爹啊!您老想想文涛哥俩,您辛辛苦苦栽培出来的两个孩子,难不成要看他们一直不能出头吗?”小陈氏在老陈氏的眼神示意下,直接祭出了月大富的底牌:“我自己苦了半辈子无所谓,可几个孩子又该如何是好啊?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