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分敬畏在亲眼瞧见苏家长女的嫁妆时变成了五分,有哪家嫁女会给这般丰厚的嫁妆啊!听着那唱嫁妆单子的喜官嘹亮的嗓音还在唱着:“洛河州云华巷子三进三出宅子、京城青云巷三进三出宅子各一间......”
光是三进三出的宅子就有两处,加上洛河州与京城两处铺子四家、上千亩地的庄子两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都是以百数计的,另有各色家私均是黄花梨木、酸枝等名贵木料打造而成的,还有压箱底的嫁妆银子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两、陪嫁的仆从二十八人等等,这一份价值少说五六万两的嫁妆听得在场的妇人咂舌不已,那跟着来凑热闹的各家姑娘们更是羡慕不已。
再加上肖家的聘礼,苏家一个不留,全都归入长女的嫁妆中,加起来价值少说也有十四五万两,这一份嫁妆就是放到京城世家大族中,那也是让人瞠目结舌的。
幼金脸上笑容不变,眉头却微微蹙起,怎地给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这可是苏氏与几个女儿呕心沥血才准备出来的嫁妆,看今日来添妆的人个个都被震惊到的样子,苏氏也有些不好意思:“嫁妆是少了些,让诸位见笑了。”比起肖家近十万两的聘礼,自家准备的嫁妆反而有些小巫见大巫了,苏氏一边说着,一边想着要不再给长女多准备些才是。
晒妆后又是添妆,又是宴席的,热闹了大半日,宾主尽欢才各自散去。
“太太,各家的添妆都已登记造册,一并入了大姑娘的嫁妆单子了。”负责登记造册的宋婶前来回话,如今阖府上下都在全心在准备大姑娘出嫁事宜,苏家上下一条心一定要将这场婚事办得体体面面的。
苏氏放下茶杯,叹了一声道:“今日大家伙都辛苦了,等忙完大姑娘的喜事儿后,就给大家伙放两日假好好歇歇才是。”苏氏如今管家也管得越发好,并将女儿宽待下人的管理方法也继续沿用了,苏家的下人原只觉得大姑娘是个能的,以为太太性子软和,不曾想如今瞧着也是有几分才干的,倒也都服管。
今日里正家的赵氏也带着儿媳一起来添妆来了,莲花儿听着那喜官唱的嫁妆单子,不觉将衣袖袖口都拧成一团,心中对苏家女的嫉妒又多一重。
赵氏自打前年那事儿出了以后,对这个儿媳更是不满,今日瞧着她打苏家回来后整个人都是阴沉沉的,赵氏也悄悄说与自家汉子知晓:“我瞧着莲花儿真是个心大的,我真怕她做出些什么事儿来以后连累了轩海可怎么是好?”
这两年何家的日子也越过越好,虽说比起苏家是云泥之别,可家中供着一个读书人,还能存下三百多两银子,又买了十七八亩的良田,那在五里桥乃至十里八乡都是少有的富户了。
赵氏虽知道莲花儿对幼金有敌意,却始终不知为何,只时常提防着,生怕她又出什么幺蛾子连累了自家:“你看那陈老五家,心怀不轨,早就已经家破人亡了!如今幼金可是要嫁给郡公爷啊!若是得罪了苏家,将来咱们轩海的前程可怎么是好?”
要知道何轩海是她们老何家唯一一次改换门庭的机会,赵氏绝不容许莲花儿拖累儿子。
“确实,不说郡公爷那头,就是魏家还有徐家,又有哪一个是咱们得罪得起的?”何浩歪在炕上抽着旱烟,黝黑的脸上也是皱成一团:“只能辛苦你多盯着些。”
如今何家的小饭馆有两三个帮手,再有何浩坐镇,加上家里唯一的孙女小妮妮打小就身子骨不好,莲花儿自己也不亲近孩子,赵氏便一心在家带孩子,要看紧莲花儿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夫妻俩说了好一会子话才各自歇下,至于苏家那边儿也不知何家人的心思,只满心满眼都扑在三日后大姑娘出嫁一事上。
***
二十五日飘飘洒洒的小雪下了一日,苏家上下个个愁得不行,生怕明日天儿不好耽误了大姑娘出门的喜事。
十一月二十六日,宜嫁娶。
迎亲时辰是午后的申时二刻,不过辰时不到,天才蒙蒙亮,灯火通明了一夜的苏家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大林你们几个赶紧把路上的积雪都打扫干净,陈庆家的,你带几个人去把那红绸上的雪都抖落干净了,那湿了的就赶紧到库房领干净的出来,还有扬子那边儿,你赶紧去灶上叫人烧水泡茶,别耽误了!”今日穿了身暗红夹绸细棉袄子,梳得板板正正的发髻上带了一支鎏金喜鹊闹枝发簪并一朵两指大小红绸花的宋婶子站在院中,一一点人各自忙活起来。
“今日可是大姑娘的大日子,府上娇客多,你们进进出出的都要警醒着些,别得罪了贵人。”宋婶子如今帮着苏氏管内宅,勤勤勉勉又不曾徇私,在苏家众多仆人中还是很有威信的。
个个身穿暗红色衣裳的仆人自然晓得轻重,自然是紧绷着精神,垂手敛容,齐声道:“是。”
再说第二进的东跨院中,却还是静悄悄的,灰蒙蒙的天儿掩盖了阳光,静悄悄的闺房里还未亮起烛火,雕花大床上盖着锦被的少女还未醒来,透过纱帐只听得浅而均匀的呼吸声。
又过了好一会儿,两扇纤长而弯曲得幅度正好的眼睫毛微微扇动,少女才缓缓睁眼醒来。
躺在床上,幼金依旧还有些睁不开眼,昨夜想到今日自己就要出嫁了,前后两辈子连一场恋爱都没谈过的人就莫名开始紧张,然后失眠到凌晨才睡下,如今只觉意识尚未清醒。
“姑娘要起了吗?”外头守着的秋分听到里头有动静,便悄悄地开门进来,见大姑娘半睁着眼还躺在床上,走到床边屈膝,打起纱帐,柔声问到。
看了看外头尚未大亮,还有些迷糊的少女问道:“什么时辰了?”
“辰时三刻了,前头全福太太已经到了,太太在花厅招呼着,姑娘要不再歇息片刻?”虽然室内光线不清,不过秋分还是看到了大姑娘眼下的乌青:“今日怕是要闹到半夜呢。”
幼金想到上回幼宝还有上上回幼银的婚礼,宴席都是到晚上□□点才散的,便也点点头,道:“我再睡半个时辰,你到点儿了再来叫我。”
说罢就合上了眼,一边想着自己真是有史以来最悠闲的新娘子,不过片刻便睡着了。
秋分见大姑娘睡着了,便轻手轻脚放下纱帐,然后悄声出去,留下一室静谧。
第162章 苏家长女大婚
再说肖家那头, 也早已处处妥当, 肖临瑜则是激动得几乎一晚没睡, 可眼下也不见乌青, 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 换上衣柜里用金线掺着绣出来的喜袍, 又换了支红玉束发簪,真真是面如冠玉。
“如今才巳时, 前头要未时才出发, 你倒是心急。”于氏今日穿得是暗红妆花缎袄裙, 发髻上、两耳间以及双腕均以赤金镶宝石首饰妆点, 十分华贵。示意小儿子拉长子坐下:“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可别失了分寸。”
虽然今日是儿子大喜,可她肖家如今可是郡公之家,在洛河州那可是没人能越得过她们家去, 若是让外人瞧见长子这迫不及待的样子,郡公爷的颜面可就要扫地了。
于氏虽也欢喜, 不过还是比多年夙愿成真的长子淡定许多, 毕竟她还是要维持她作为当家主母的威严与肖家的名望。
肖临风这辈子还是第一回 见到长兄有这般迫不及待的猴急样子,已经十八却还无意中人的他一边拉着长兄, 一边心中还偷偷笑着:“真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不曾想长兄竟也有这般失态的时候!”
“孩子大喜日子, 欢喜过头也是有的。”坐在首位的宋氏笑吟吟地护着长孙, 她今日穿了身万福暗绣衣裳,抹额上镶的是顶好的翡翠,手腕上戴的镯子瞧着与抹额上的那个倒是一个料子出来的, 尽显老人家的尊贵与气质。
除了在朝为官日日要点卯的肖二爷赶不回来,肖家两房齐聚一堂,人人脸上都是或深或浅的笑,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真是热闹得很。
用过早膳,又用过午膳,收到请柬的人家有来得早的已经过来了,肖家的接亲队伍终于在肖临瑜望穿秋水的盼望中出发了。
骑在扎着红色绸缎的白马上,肖临瑜走在接亲队伍最前头,脸上虽是淡淡的笑,不过是对他内心狂喜的一点掩饰罢了。
走在洛河州熟悉的街道中,肖临瑜不由得回想起自己与幼金认识的将近八年的时光,一幕一幕如同唱戏一般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又是欢喜又是感慨的,欢喜的是自己终于可以抱得美人归,感慨的是自己与幼金之间经历了太多的分别于磨难,心中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一心一意,爱护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