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热闹闹的,是比平时闷头读书有意思。
于寒舟笑了笑,说道:“这是我大嫂教得好,孩子听话。”
轩轩只是活泼好动了些,却不顽皮,跟他说什么都听,还能有商有量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便歇下了。
贺文璋做了个梦。
梦见弟弟抱着轩轩,一会儿举高起来,一会儿抱着飞飞,把孩子哄得咯咯直笑。于寒舟就站在旁边,含笑看着他们。等到轩轩累了,她就上前接过,笑得十分温柔。
到这里还没什么,他只觉得羡慕,羡慕弟弟身体好,体格健硕。然而接下来的一幕,令他心中一悸——她拿着帕子,踮起脚尖,去擦贺文璟头上的汗。
他一下子惊醒了。
夜还深着,外头一片静寂,不知道什么时辰了。
他听到胸腔里“扑通扑通”跳得急促,摸了一把额上,全是冷汗。
他心里觉得不好。他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
良久,急促的心跳平复下来,他酝酿着睡意,渐渐又睡着了。
次日一早,他睁开眼睛,就想到了昨晚的梦。第一时间,他感受了下自己的身体,手脚不沉重,头脑也清明,他暗暗松了口气。没有病况就好,他再不想生病了。
因怕轩轩搅了大哥休息,累着他,所以贺文璟今日没有出门,过来这边带轩轩玩。
轩轩喜欢听故事,可也喜欢跟他一起玩的贺文璟。贺文璟就跟安小弟一样,会毫无顾忌哄着他玩,一会儿抛高高一会儿玩飞飞,而且贺文璟很有点子,他一下子就把这个叔叔喜欢上了。
贺文璋在花园里晒太阳,跟他并肩站着的是于寒舟。
他自从上回病好之后,就不肯再坐轮椅了,去哪里都要自己走着去。大不了累了就中途停一停,歇好了再往前行。
两人在花园里晒太阳,看着不远处玩闹的贺文璟和轩轩,于寒舟笑道:“没想到二弟很会哄孩子。”
贺文璋抿了抿唇,眼睑垂了下来:“我也会哄。”
他昨天给轩轩讲故事,就把他哄得很好。
于寒舟本以为他会说“我二弟什么都会”,他的人设里面有弟控这一样,没想到他的回答跟她想象的不一样,讶异地偏过头看他。
这些日子少生病,他看起来气色都好了一些,她意外地道:“你比我刚嫁进来时长些肉了。”
她一睁眼,便是嫁进来的第二日。她记得那时,他脸色苍白憔悴,像是干枯的花,风一吹就要分崩离析。这时看着,那花儿又焕发了生机,虽然仍旧不鲜艳,却没了那些脆弱。
“贺文璋,你真的要好了?”她颇有些欣喜地道。
贺文璋刚才只是突然吃了下醋,她夸他弟弟却不夸他,下意识就说了一句。没想到,话题会转到这上面来。他怔了怔,有了些血色的薄唇抿了抿,终究还是没忍住,抬起手,低头瞧着。
手上瞧不出什么,仍旧是枯瘦。他想了想,摸了摸自己的脸。
好像,是有些肉了?这样一想,不禁有些喜悦:“我,我真的要好了?”
他其实没有什么大病,只是体质弱而已。因着常常生病,身体一直是亏损状态。但是于寒舟嫁过来后,这两个多月以来,他不怎么生病,且有着各种滋补食材和药材服用着,身体渐渐补起来了。养了两个多月,已经能看出来一些了。
他自己也感觉到了,最近身上有些力气了,而且头脑清明,做什么都不那么吃力了。
“谢谢你。”他看着她,眼里的温柔和感激几乎要溢出来。
于寒舟也很高兴,笑着道:“关我什么事?是下人们把你照顾得好,我可不敢居功。”
但贺文璋却认定,她居功至伟。他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然而她先一步开口道:“贺文璋,如果你要好了,我们的协议是不是要变动一下?”
她眼里是笑着的,带着喜悦和期待,然而他却犹如吞了一块冰,心里又沉又冷。
他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贺大:不!你别说!我不想听!(捂耳朵)
第140章 长嫂19
两人之前商定的结果是, 他在世时她安安分分做贺大奶奶,他走后,她便归家去, 再嫁与否都随她。
她现在忽然提出要改变, 还是这样满含喜悦与期待地看着他,是要变成什么样?
贺文璋下意识觉得,不是一件好事。很快他就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会这么想——她的眼中没有羞意, 如果她想要变动的结果是从此往后正经做他妻子,那她不会在此时提起,不会眼中没有羞涩, 她甚至根本不会提起。
他的喉咙如同被封住,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怎么啦?”她见他不说话,又问道:“你放心就是, 我不占你便宜。”
贺文璋心中苦笑。他当然知道她不会占他便宜,他知道她的性子。
他多么希望她占他的便宜,狠狠地占。
“稍后再提。”他抿了抿唇, 看向不远处玩闹的贺文璟和轩轩, “不合时宜。”
于寒舟点点头:“好。”
她也没想此时就说出个结果来,只不过心里想到了,就同他提一提, 叫他心里有个数。
接下来贺文璋显得有些没精神, 频频出神。于寒舟察觉到了,以为他在想协议变动的事,便没有打扰他。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如果他要好了, 势必要如同正常男人那样生活,有正经的妻子, 要传宗接代,正经过他侯府嫡长子的生活。
这又要分两个方向讲。他觉得她合适吗?她觉得他合适吗?
他怎样想的,于寒舟不清楚,他还未同她说。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于寒舟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
他性格很好,待人尊重宽厚,而且常年病着还关心与他无干的平民百姓的生计,是个品格不错的人。
如果她同他和离,以她的年纪,家里势必会再将她嫁出去。再嫁个什么样的人呢?她已是和离之身,再嫁肯定不如前头。
对方可能是个身世低微的才子,但是有志青年一定不想娶个和离过的女子;也可能是妻子亡故,她嫁过去做填房,对方还可能有孩子。
这样看下来,就是一场折腾。而且,这得是和离成功。事实上,她很有可能和离不了。侯府和安家都是体面人家,要面子的,等闲不会同意这种事,除非贺文璋或者她做了极出格的事。
于寒舟自己说不好,所以她想听听贺文璋的看法。
一天很快过去。
晚间歇下时,于寒舟觉得他思索了一天,应该有些想法了,就问他道:“你想得怎么样了?”
贺文璋本来躺下时身体就是绷着的,听她问起来,身体绷得更紧了。
于寒舟见他不出声,以为他没想好,就道:“你想到什么就说,我们可以谈谈。”
贺文璋仍是不出声,交叠在腹部的手攥成了拳头。
他这一天想了很多,还想起了昨晚做的那个梦。那个梦很不好,他后来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一个梦——那是他内心的恐惧,他害怕她会离开他。
他不想她离开。
“我没想好。”他知道她在等他开口,声音有些紧涩地道。
于寒舟道:“没关系,我没有催你的意思,总归你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他身体虽然好转,但要大好起来,少说还要养上一两年。
贺文璋听到这里,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少许。沉默半晌,他问道:“你如今仍喜欢二弟吗?”
于寒舟愣了一下,摇头道:“早就不喜欢了。”
贺文璋听她肯定的回答,松了口气,说道:“你嫁给过我,同他便再无可能,不喜欢他也好。”
他嘴上说的是“也好”,其实心里想的是“太好了”。
得了她这般答复,他心里安定少许,斟酌片刻,说道:“府里上上下下对你都很满意。我母亲对你尤其满意。我,我对你也……很满意。”
他对她非常满意!
非常非常满意!
抿了抿唇,他又说道:“倘若我身体好了,你便是功臣。我若休妻或者和离,不太像话。侯府不会同意,安家也不会同意,对不对?”
“对。”于寒舟干脆地道。
贺文璋轻轻吐出一口气,拳头握得更紧了,喉咙紧涩,很努力地挤出声音:“你,你有没有想过,同我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