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进入地铁站的那瞬间,顾南星突然顿住。
大喘气的艾小满在背后推他快过安检。
“啊……我们刚刚谁付的钱?”顾南星转过头问。
如遭雷劈,艾小满瞬间呆滞:“……”
汗如雨下。
两人望天回忆,先前店里热火朝天地忙,服务员把包装盒拿过来打包到一半,就抱歉地说麻烦他们自己装一下,然后招待另一桌客人去了。紧接着他们装好,出门,拔腿就跑……
拔腿就跑,这好像有点严重啊。
“怪不得我刚总觉得有人在背后喊什么。”顾南星忍不住挠挠汗湿的脸。
艾小满默了,这是典型的逃单,不要脸地吃霸王餐啊。
“你先走,我回去付。”艾小满说道。这是最恰当的解决方式。
顾南星却磨磨蹭蹭地不走人,他正陷入纠结中,说好的他请客,那等艾小满回头付了钱,哪还算他请客,但他要是转账过去,好像又失了那么点味道。
看着她汗津津的脸,他想要不是他忘记作业时间,就不用这么赶了。
“想什么啊,赶紧走。”艾小满催促。
顾南星也知道时间不等人,心想下次请客吧,他一边进站一边喊道他到时候回家用甜品来告罪。
艾小满不由得笑起来。
“好啊,那你买的全都给我。”
“趁火打劫啊你!”
两个人,两个方向。
在汗水中度过了一下午,直到晚上回到学校,艾小满才有时间去看成果。
顾南星就不一样了,他不仅关注己方的实验进度,他还乐于收集其他队伍的信息,比如说李成渊的。
顾南星每次提起李成渊都是咬牙切齿的,比起胡杨还过。
顾南星委婉地提了一下,“他之前抢胡杨的劳动成果。”
他希望艾小满想起张清善那事有个警示作用,但又不希望她知道自己套艾瑞辛话,窥探了她的隐私。
艾小满深思了一会儿,“你暗恋胡杨?”所以要替她报仇。
“……”顾南星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思想能不能不要这么龌龊?大家都是队友而已。”
坏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他只是想要盯牢点,谁知道李成渊会不会暗中使坏。
“……”艾小满为自己的“龌龊心思”向他道歉。
顾南星解释说,这叫打入敌人内部,摸清对手底细,最后狠狠碾压对方。
“对手?”艾小满想了想说道,“算不上吧。”
顾南星微愣,然后哈哈笑起来,“瞎说什么大实话啊,不过,有胡扬小姐姐的典型,我担心他给我们使绊子,出什么损招,防患于未然嘛。”
有了艾小满的支持,顾南星更是无所顾忌。他们宿舍的性格原本就很吃得开,在有意的情况下更是如此,午休或者吃饭时间就和其他实验室的人聊聊天,吹吹牛,拉近感情。
很多消息都能在八卦中听到,比方说李成渊他们团队的导师和组委会某个人员有些交情,又比方说李成渊团队最近似乎论文快定稿了,每天都是春风满面。
春风满面到有闲心到处溜达。
下午的时候大家正在做实验,突然有人进来,是院长和几位领导,不知道怎么想起过来视察参观,他们旁边还跟着李成渊。
艾小满和领导们说着话的时候,大家继续操作,领导们边看边问地走了一圈,到郝帅旁边的时候,李成渊问了几个问题,待的时间就长了一点。
郝帅正在加药品,一只手稳住漏斗,另一只手掌心握着称量纸往里面倒,他注意到大家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心里开始紧张。
他希望自己手能稳一点,但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他的手在不知不觉中抖得像癫痫一样。
旁边李成渊笑了一声,“你别紧张嘛。”
下一秒,药品粉末抖落了下来。郝帅脸色刷地白了。
他就知道,不管自己如何努力,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我去趟厕所。”
郝帅把手上的东西交给一旁的胡杨,然后脱下手套。
到目前为止,他的声音还算平静。但等顾南星追出来安慰性地拍拍他时,他反而忍不住红了眼眶。
“对不起,星哥,我又废了一个实验,连累你也要重做,我总是……总是什么都做不好。”郝帅低声呢喃,嘴唇控制不住发抖。
“星哥,你说我是不是脑子笨,所以根本就不适合学化学?我觉得我还是——”
“不是!”顾南星打断他的话,使劲掐掐他胳膊,郝帅被掐得有些懵。
“傻逼,清醒了吗?”顾南星嫌弃道:“你想想S大应化录取分数线,你要是脑子笨,你还进得来吗?”
“可是——”
“没有可是,我是你星哥你就得听我的。”
“……”
“来来来,我们认真分析一下事情经过,如果不是他们站你旁边,你就不会洒。”顾南星说。“你一个人做实验的时候就没有问题。”
郝帅今天的意志力似乎格外坚定,顾南星费心费力地洗脑半天,却还是没有把他说服。
郝帅摇摇头,苦笑。这么久了,他也想得够清楚了。
“星哥你不用帮我找借口,这事怪不了别人,你知道的,我以前就这样,期末考试的时候摔量筒,用胶头滴管的时候没办法悬空,称药品的时候也要洒。说到底就是我心理素质不行,一有人在旁边我就紧张,一个大男人手抖,我真的太没用了,真的太没用了——”
“胡说八道!你只是缺少锻炼,如果多练习一下——”
“笨就是笨,跟练习多少无关。”
顾南星转头看向阴魂不散的李成渊,“师兄,你说什么呢!?”
“我说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李成渊笑了笑,绕过他们往前走,说道:“如果你也跟他一样毛手毛脚,天生就笨,不管学什么都慢人一步,你还会说出这种话吗?”
“星哥!”
下一秒,李成渊被顾南星揪着白大褂怼到了墙上。
“你干什么!”顾南星动作太突然了,李成渊来不及反应就被贴墙上了。
“顾南星,你要做什么?!我可是你师兄!”
话音刚落,李成渊便感到被揪住的衣领又紧了几分。
顾南星闻言笑了笑,他松开手,心平气和地抚平了自己揪皱的衣领,慢条斯理地说:“师兄,其实郝帅这样你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呢。”
李成渊被摄得呼吸不顺:“你胡说什么?!”
顾南星撸起袖子,露出胳膊,那是和李成渊这种常年疏于锻炼麻杆一样身材完全不同的结实。
“哎,那还不是因为之前疯狂熬夜给你们做的那批蒙脱土絮凝剂,给我们郝帅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灵创伤呢,真要细究起来,你也脱不了责。”
李成渊的脸色很难看,接私活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顾南星多嘴抖出去,这个节骨眼上他也讨不到什么好果子。最后他哼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灰溜溜地跑了。
晚上顾南星三人不用做实验,他们后天有考试,复习到十一点后,才收拾书包回宿舍。
“你们说我转个专业行不行?”
顾南星、余秋飞闻言顿住,都有点不可思议。
“转专业,应该在大一上学期就准备好考试,现在大一都快结束了啊。”
“那我跨专业考研怎么样?”
“不怎么样。”顾南星皱眉,“是因为今天的事吗?李成渊就是个傻逼,你不要管他。”
“不是的,我其实一直都有这个打算。”
顾南星不信。“那你是一直都不喜欢这个专业吗?”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不过我感觉自己不太适合。”郝帅想了想怎么组织语言,“我本来就是因为你们才参加竞赛,我不像你,我能看出你越学越来劲,我是觉得很没意思,不管老张怎么说化学有趣,我就是get不到,觉得还是很枯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真的不是因为学得吃力,操作不顺心?”
“不是。”
“好吧,我明白了。”顾南星拍拍他的肩,“那你想好要跨哪个专业了吗?”
“还没有。”
余秋飞:“那你喜欢什么?”
郝帅:“不知道。”
顾南星、余秋飞:“……”
郝帅:“不过不管怎样,你们放心,实验我还是会认真做的!”
那晚过后,郝帅渐渐把自己当成了后勤。乐于做些清理仪器,洗涤烧瓶的杂事,他害怕自己手抖,不敢做称量、滴加药品等悬空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