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了,他不同意。”
这话就冤枉张硕了,其实张硕巴不得呢,实验室什么都不缺,就缺人,送上门的人哪有撒手的道理。
可顾南星不过是想验证出来个结果,不愿现在就卖身到实验室,至于以后嘛,以后再说呗。
张硕不同意,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艾小满只能给他个折中的办法,“那就以后再申请进来做实验吧。”
顾南星眯起了眼,显然并不妥协。
“没申请我不可能放你进实验室。”见他哀怨地瞅了眼雪糕盒子,艾小满别过脸:“走后门也不行。”
顾南星:“那如果只是看别人做实验呢?”
艾小满心生奇怪,不知道顾南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虽然他拜托的姿态非常真诚,但实验室的确没有开过这个先例,“这也不符合规定。”
“哪儿不符合?”顾南星摸着下巴:“哎呀,难道实验室有规定非实验室相关人员不能进来探望实验人员吗?”
艾小满:“……没有。”
顾南星:“实验室有规定进来找人的时候一定不可以眼珠子乱瞟,然后不小心看了几眼做实验的过程吗?”
其实也没有……艾小满在心里回答。
艾小满沉默了半分钟,终于“嗯”了一声,顾南星空口扯歪理的本事又长进了……算了,既然是看,还有自己看着,应该也不太可能出状况。
“那、真的啊!?小满姐,你答应了!”顾南星还以为自己要再费番工夫,没想到小满姐松口了。
他们并排往楼里走,下课铃声响起,一堂枯燥的理论课结束,学生跟春日里被微风拂过的蒲公英一样,脚步轻快地快要飞起来。受到感染,艾小满的心情都跟着欢快起来,但一想到顾南星,头又大了。
艾小满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要看谁做实验?”
“你啊。”
“小满姐,我跟你说下实验步骤,你到时候就这么做……”
敢情还是命题操作,还真是没把自己当外人。
艾小满忍着想给他一个“爆栗”的心,听了半晌猜测道,“这不会是你竞赛的操作题目吧?”这种实验,大一根本不会接触到。
“嗯。”
“什么名次?”
顾南星感觉有点小尴尬,他挠挠鼻尖,“大概在八……”
艾小满点点头,才刚上大一,走到第八不错了。
虽然这么说比较武断,但确实有一定道理,大多数大一新生只学了一学期的课程,竞赛操作考试的有机化学部分,他们连理论都还没开始上,更何况实验操作。而且很多学生从来没有参加过和化学相关的竞赛,即便专业课成绩优秀,比赛却差强人意。虽然偶有特例,比如艾小满从小的玩具就是各种塑料烧杯……但也仅仅是特例了。
综合来说,顾南星这个成绩已经相当不错了。
在艾小满晃神之际,顾南星接着报数:“……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名……大概吧,我也不清楚。”
艾小满脚步顿了一下,嘴角微微抽搐。她在心底回忆,竞赛操作部分总共多少个人来着?
“倒数?”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如果不曾真正参加过竞赛,他不会知道艾小满以大一身份参赛还能获得一等奖的含金量是有多高。
顾南星在心里直呼变态,嘴上却嚎着——
“人艰不拆啊小满姐!”
顾南星当天没回宿舍,和艾小满讨论了一晚上,艾小满说题目是一种厌食症药物的合成,顾南星感慨了下她知识涉猎之广,然后随即问她,自己设计的步骤有没有问题。
“没有。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这样的方法。”
那就奇了怪了。
艾小满:“实践不可能总跟理论一样,理论是完美版的实践。”
顾南星:“……”
虽然被打击的不行,但满脸跃跃欲试,“明天开始做吗?”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实验结果了!
“不急。”
“砰——”希望破灭!
顾南星歪着嘴躺在床上,第一百零一次叹气。自从艾小满说“不急”后又过了好几天,他打开手机进行每日的例行公事询问,“可爱美丽又大方的小满姐,咱明天能做实验不?”
满怀期待等了五分钟,没消息,大概又是在忙,看来今天又凉了。
“您老人家可别叹气了,叹得我抑郁症都要发作了。走走走吃饭去。”
行吧,吃饭去。顾南星扶着栏杆两步蹦跶下来。
因为事情没解决,他胃口不佳,边吃饭边打字,可谓一心二用。
“小满姐还不做实验吗?我头发都要等白了啊。”
“好吧,我知道你很忙,没关系,海枯石烂都等你。”
“小满姐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死法叫——等不到做实验就会衰亡致死。”
不远处,艾小满和齐衫说了句什么,然后端着餐盘往这边走来,顾南星太过专注,以至于艾小满站他旁边说话时,他一惊,几粒米饭呛呼吸道去了。
“咳咳咳咳咳。”
众人如看智障般地看着他。
顾南星喝完了一杯水才问:“小满姐你怎么在这儿?”
“来吃饭啊,本来想微信跟你说的,但手机没电了,正巧看见你就跟你说一声,明天可以来做实验了。”
感情他一大串消息白发了呀。感叹归感叹,顾南星忙不迭点头,欣喜之意溢于言表。
郝帅望着艾小满远去的背影,好奇地询问,“我好像有点印象,这不是那个……研究生新生代表,据说拿了很多奖,对!贴公告栏的那个化工院大佬么?”
“什么这个那个的,人家有名字的好吧,叫艾小满。”顾南星与有荣焉地点点头,“怎么样,厉害吧?”
“……”又不是你厉害,嘚瑟什么啊。
第二天顾南星一上完课就赶往艾小满的实验室,他站在门口张望,里面人不多,就那天看见过的一个师姐和另一个不认识的男生。他在心里估摸着可能也正是这个原因,才让他今天过来。人少,代表着他这个非实验室的“关系户”进来不会受到太多关注。
“进来。”
时间正好,艾小满刚忙完手头上的事,一抬头就看见他站那儿踌躇不前。平时胆子挺大的,难道这会儿不好意思了?
齐衫打门前经过,没什么掩饰地打量他,顾南星第一次正式进来,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挂着乖巧腼腆的笑意对人点了下头。
齐衫笑了起来,示意他别拿自己当外人,“小学弟,又来找你艾师姐吗?别紧张啊,赶紧进来,我都听师妹说了,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好学,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进咱们实验室啊,张硕课题组欢迎你……”
顾南星摸着后脑勺,配合着笑笑,打马虎眼,“谢谢师姐,现在太忙了。”
略过这个话题,顾南星迈着步子走到艾小满旁边,仪器她早已经准备好,洗完干燥过,现在可以直接开始操作。艾小满的每一个步骤都很简洁流畅,手上的动作看似随意实则稳重。
随意是源于积累,稳重是遵从内心。
艾小满也递给顾南星一身实验服,示意他戴上口罩站到一旁,刚好不会打扰到她却又能看清步骤。
顾南星目不转睛地盯着,试图把全程都刻在脑子里,并对比自己竞赛当时的操作有哪些不同,他手上拿了本笔记本,却没怎么记录,生怕写字的功夫就看漏了一步,所以只是盲写下几个关键词,不足的地方等后面再补充。
实验进行得很快,有机化学合成实验大都这样,操作五分钟、等待两小时。
时间变得很难耐,就好像考完试等待老师阅卷出结果一样,顾南星很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连高考都没有。
半小时内他看了三次时间,没什么变化。
他转头四顾,发现齐衫和刚刚那个男生都不在了,实验室里就他们两个人。
虽然做出产物来很有意思,可要是叫他每天来重复做一样的事,还要等那么长时间,他怕是会被闷死。
顾南星无聊地揪着白大褂上的线头问:“小满姐,这么枯燥的东西,你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
枯燥吗?艾小满自问,科研是无趣,甚至很难在短时间内看到成就,但……
“想要即时成就,科研给不了你。对科研来说,一小步的成功都有可能是人类进程的一大步,每一个假说的验证和新理论的诞生都基于这种枯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