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樾坐在沙发上，收起了手机。
他脸上的笑意太过明显，以至于一旁的沈秋棠都感到些许的诧异。
孟远山自小就教导孟樾说，要有上位者的风范，善于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所以孟樾从懂事起就冰冰冷冷的，沈秋棠很少见他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
沈秋棠问：“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孟樾沉默了片刻，应了声：“嗯。”
沈秋棠试探着问：“是工作方面的？”
孟樾手指在屏幕上摩挲着，想到方才陈易发过来的短信，他眸色渐深，一股热流仿佛从屏幕中的字句顺着指尖走过脉络，一路到了心里。
他喉结动了动，唇角微扬：“不是工作。”
第42章
不是工作，那就是私生活了。
想到某种可能，沈秋棠支着身子坐了起来。
自从几年前住进疗养院，沈秋棠和这唯一的儿子总是聚少离多。加之后来孟樾出国读书，她更是直接缺席了那些年儿子的生活。
对于孟樾，沈秋棠总是觉得亏欠。她很多时候也反思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和孟远山的婚姻貌合神离，从小没有给孟樾做好表率，才导致了孟樾性格过于冷漠孤傲。若是为人处世也就罢了，但他连带着感情上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孟樾从小就长得俊，小学开始书包里就时长会莫名其妙的多上几个粉色信封，但无一例外，都被他连看都不看就扔进了垃圾桶里。
沈秋棠当时想着或许是他年纪小，没开窍，等长大了遇见自己喜欢的就好了。没成想，这一等就等到了如今。
沈秋棠回神：“那，是感情吗？”
孟樾没有避讳：“是。”
沈秋棠顿时有些激动：“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孟樾：“有了，不过还没有在一起。”
沈秋棠又担心的皱起了眉头：“她不喜欢你吗？”
孟樾隔了一会儿才道：“不清楚，应该是喜欢的吧。”
语气有些迟疑。
看儿子一脸的不确定，沈秋棠觉得心疼极了。
正欲开口说话，胸口突然一阵憋闷，怕孟樾担心，沈秋棠竭力忍住，身子靠回了沙发背上。
她身子骨太差，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后来生孟樾的时候又损了身子，这些年一直喝药养着。但是常年不断的药物对身体也是一种损伤。
暂缓了片刻后，沈秋棠气顺了，笑问：“是怎样的女孩子，我可以看看吗？”
孟樾表情有几秒钟的僵硬，不过随后还是拿出了手机，翻到相册里的一张照片递给沈秋棠。
照片中，穿着校服扎着马尾的女孩睁着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看着镜头，长相清纯又漂亮。
这是《青果》的一张官方剧照，像极了当年高中时候的阮黎。
沈秋棠认真端详着，因为是儿子喜欢的人，她越看越觉得好看。
许久，将手机递还给孟樾，沈秋棠问：“很漂亮的女孩子，是乘风的艺人吗？”
“是。”
“所以，你现在还没追到？”
孟樾又是一声：“嗯。”
沈秋棠轻叹了口气。
孟樾说，他觉得对方是喜欢自己的，孟樾也喜欢她。两情相悦却没有在一起……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但她还是隐隐觉得问题定是出在孟樾身上。
她自己的儿子，她自己了解。
沈秋棠柔声劝道：“孟樾，如果喜欢人家女孩子，就要主动一些。你从小就是这样，喜欢什么也不说，就算别人递到你手里，你也不露一丝情绪。如果别人不懂你的意思，你哪怕不要了，也不愿意主动说出来……这样是不对的。喜欢什么，就要说出来，让对方知道你的心意，不然你的喜欢毫无意义，对方更是没办法给你回应。而且，女孩子是要追的。”
沈秋棠鲜少会说这么长一串话，看来是真的急了。
孟樾闻言，只是沉默。
他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坐着，手中握着水杯，目光深邃悠远，辨不清他的真实情绪。
许久之后，就在沈秋棠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孟樾才终于道：“妈，我知道了。”
沈秋棠见他不排斥，提起来的心逐渐放下：“那就好。”
隔了会儿，孟樾又说：“等过段时间，我就带她来见您。”
沈秋棠一怔，笑了：“好。”
吃过晚饭，从疗养院离开时天已经黑了。
孟樾回了市里的公寓。
洗完澡后他照常去书房处理公司事宜，不过却是频频分神。
又一次不知不觉思想抛锚之后，孟樾合上电脑，转而拿出手机。
他点进微信界面，那里除了系统发来的消息之外，静悄悄的一片。
白天的时候，陈易明明说，阮黎想他了，但是他却一条消息都没有收到。
孟樾不满的皱起了眉。
不过片刻后他告诉自己这样其实是正常的。
毕竟阮黎脸皮薄，他前日都那么撩（？）她，她肯定是害羞了，不好意思联系自己。
罢了，既然她不好意思，那他干脆就主动一些吧。
孟樾如是想到，然后心安理得拨通了阮黎的手机。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人接起。
那端环境有些嘈杂，听起来像是在人多的公众场合。
阮黎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带着些许的小惊讶：“喂，孟樾？”
孟樾顿了顿，道：“你在哪？很吵。”
阮黎一愣：“啊？很吵吗？那你稍等一下。”
语毕，那头没再说话，但是电话里传来的杂音却是越来越小了，直到最后“砰”的一声轻响，彻底安静了。
阮黎重新拿起电话：“现在呢？还吵吗？”
孟樾勾起了唇：“不吵了。”
阮黎嗯了一声，然后问：“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
打电话就必须有什么事吗？
虽然按照孟樾以往的惯例，没事确实不会给别人打电话，但是，阮黎不是别人。
孟樾道：“没什么事。”
阮黎：“……哦。”
然后，两人都不说话了。
隔着电话，无尽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孟樾坐在自家书房倒还好，就是苦了阮黎了。
今天蒋思薇约她出来，说是好久没见聚一聚，一起的还有几个蒋思薇的朋友，都是阮黎不太熟识的圈内人。阮黎不喜欢应酬，但她自己也知道却是应该多交朋友，于是征询了王胜利后，欣然应约。几个人吃过饭，在一家KTV里唱歌。阮黎有点五音不全，全程没跟他们抢麦，自己一人缩在角落里吃果盘玩手机，不时跟人聊几句。
孟樾电话打来的时候阮黎吓了一跳，刚好那会儿有人切了歌，她赶紧接了起来，但孟樾还是听到了这边的声音。阮黎没办法，只好溜到包间的厕所里，站在马桶边打着电话。而且照目前形式来看，这电话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去。
终于，孟樾开口道：“昨天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
昨天？
什么事情？
阮黎短暂的思索了下，然后就想到了孟樾的八字箴言——
把握机会，主动一些。
阮黎：“……”
她失眠了半晚上，最后连这几个字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都弄不确切，拿什么考虑啊？！
阮黎抬手蹭了蹭鼻子：“那什么，其实你说的那话，我没太听懂。”
说完，阮黎已经做好了孟樾可能会生气的思想准备。
出乎意料的，电话那头的人却没说什么。
沈秋棠白日的话一直在孟樾的脑海中反复播放。
听到阮黎说没听懂，孟樾不由得反思自己，难道真的是他表达的太隐晦？
沉默了半分钟后，孟樾轻叹一口气。
声音隔着听筒传过来，就像是有人在耳边叹息。
阮黎将手机拿的离自己稍远了些，然后抬手揉了揉发红的耳廓。
再度将手机挨到耳边时，听见孟樾道：“意思就是，我喜欢你。这下懂了吗？”
阮黎：“……哦。”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难捱的沉默。
阮黎倒不是故意不说话，就是，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
从孟樾说出“我喜欢你”四个字的时候，阮黎的意识已经从清醒变得混乱。
她看向卫生间的镜子，里面的人也一脸懵逼的看向她。
阮黎觉得自己脑袋里装的可能是一团浆糊，不然怎么黏黏糊糊的连个头绪都理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