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是一室一厅的,总共只有60平米,客厅显得有些狭小。饶是如此,主人依旧不放过每一个能利用的地方。
只见客厅的一面墙上被装上了落地镜,镜子前还有一根把杆,就像舞蹈室的那种。
孟樾看在眼里,眉头不自觉地拧在了一起。
孟樾问:“方便去别的地方看看吗?”
阮黎:“当然方便!”
于是,孟樾又抬腿走向厨房。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阮黎站在旁边,莫名有种当年大学里校领导查宿时的忐忑。
本以为孟樾不会放过这个小房子的每一个角落,但是没想到他站在卧室门前时,却调转了方向,最后坐到了沙发上。
阮黎去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我不喝茶,家里没准备茶叶,所以白开水可以吗?”
孟樾瞥了她一眼:“你都倒上了还问我?”
阮黎:“……”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不嫌弃。
阮黎稍稍舒了口气。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家里有些小,你别介意啊。”
孟樾自然不会。
他转而道:“今天我看了你的剧。”
阮黎心跳霎时错了一拍:“你…你看啦?那你觉得我演的怎么样?”
孟樾道:“不错。”
虽然知道孟樾不是什么专业评审,可能平常连剧看都不看,但阮黎听到他肯定自己,就是忍不住高兴。
阮黎开心极了:“谢谢。”
“不客气。”孟樾道,忽然话音一转,看着那面落地镜,问阮黎:“我记得你以前梦想是当一名芭蕾舞蹈家,为什么后来做了演员?”
话音落下,阮黎身子明显一僵。
她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不自觉地捏住了衣角开始搓——这是她紧张时的独有反应。
通过镜子的反射,孟樾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第39章
“我以后要当一名芭蕾舞蹈家!”
当年,但凡谈及梦想时,阮黎总是这么说。
孟樾还记得,当年三中举办元旦舞会时,阮黎穿着芭蕾舞裙,在台上踮起脚尖旋转的样子。
那时候,孟樾正是被阮黎死缠烂打穷追不舍的时候,他对她的印象也是咋咋呼呼,胆大包天的疯丫头。
可在看完她的舞蹈后,孟樾才发现,这个小学妹安静下来的样子顺眼多了。
一曲舞毕,阮黎在台上鞠躬谢幕。
她显然对自己的舞蹈满意极了,笑的弯起了眼睛,自信飞扬。
莫名其妙的,这一幕一直被孟樾印在心里,惦念了数年。
本以为她是后来不喜欢跳舞了,所以改作了演员,但是孟樾今天却在她家里发现了跳舞的镜面墙和把杆。
联想到阮黎遇到他之前窘迫的境遇,孟樾迫切的想知道,她这些年来究竟是遭遇了什么。
其实这些要查很容易,但是孟樾不愿意那么做。
相比起利用财权调查她的隐私,孟樾更希望她可以坦诚的告诉自己。
阮黎闻言怔了又怔,最终,泄气一般的坐到了一旁。
与孟樾隔着一张不大的茶几,相对看着。
她面色有些白,神色恹恹的,一副无从开口的纠结样子。
孟樾虽然想知道,但也是出于关心。看她这副模样,有些不忍心逼问了。
他捧起杯子又喝了口水,淡声道:“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
阮黎喉间一哽:“其实,其实也没什么不方便说的。”
孟樾望向她。
阮黎抿了抿唇,道:“也没什么复杂的,就是我爸爸公司破产,为了还账卖掉了房子车子,之后,家里人觉得C城生活成本太大,就给我转了学,搬到了我妈妈的故乡。”
她说的简略,但孟樾却明白这短短的表述之下,是从天上一下子掉进泥里的痛苦。
阮黎是高一那年转学离开的,就在三中校运会之后。
那时候,孟樾还因为她在主席台上的那一吻恼着她,刻意避过了她的消息,不听不看。
待他察觉到已经很久没有在身边见过那个色胆包天的小丫头的时候,稍一打听才知道,她竟然是转学走了。
猝不及防掉进往事的旋涡,孟樾坐在沙发上眸色渐远。
当年,得知阮黎悄无声息的转学离开之后,孟樾第一反应是懵的。
孟樾记得很清楚,这个消息当时是赵明晖告诉他的,就在三中的食堂,阮黎最常吃的卖糖醋里脊的那一家。
赵明晖当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恨不得普天同庆一般的祝贺道:“恭喜你啊兄弟,缠着你那小学妹转学走了,你终于脱离苦海了!”
孟樾却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吃饭。”
说罢,低着头安静地吃着餐盘里鲜嫩的糖醋里脊,只是往日色香味俱佳的饭菜却食之无味。
饶是如此,他还是一口接一口的吃着,向来受到的良好教育让他即使是坐在吵吵闹闹的学校餐厅里,也照样吃的优雅。他面色是惯常的冷淡,古井无波一般,一如往常,旁人看了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但其实只有孟樾知道,自己当时整个人脑袋乱糟糟的一片。
转学?就这么走了?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走?
他满脑子的疑惑,就是不知道该找谁解答。
偏偏赵明晖个没眼色的,在一旁好奇心爆棚的问:“怪不得我说这段时间没见小学妹来找你了,原来是转学了。唉你说人姑娘为什么转学啊?”
孟樾嘴上没应,心里却想着:我也想知道。
赵明晖又自行揣测:“你说,是不是你校运会那事儿,你把小学妹骂了,小学妹丢脸又伤心,于是决定彻底放弃。为了让自己干脆洒脱一些,干脆转校,宁愿黯然离开,也再也不想见到你。”
孟樾听到这里,筷子直接往桌上一摔,面色铁青道:“闭嘴!”
孟樾这人向来都是冷静克制的,赵明晖没见过他发这么大脾气,吓了一跳,于是悻悻的不再开口了。
在那之后,孟樾去过阮黎的班级。
他找了阮黎班上的同学问她的去向,得到的结果却是不知道。
那女孩说,阮黎转学走得急,只知道是家里好像是出了急事。
孟樾问她有没有阮黎的联系方式,那女孩显然是惊诧极了,但最后还是给了他一个固话——那年头通信不如现在发达,三中又管得严,不让学生带手机。
孟樾纠结了好几天,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拨出去这个号码。
后来勉强找了个能讲的过去的理由,电话却没打通。
想来,阮黎那时候可能已经搬走了吧。
孟樾回过神,看向旁边安安静静坐着的阮黎。
直到这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八年未见,阮黎的变化会这么多。
孟樾整理好自己的思绪:“所以,舞蹈也是那时候起,放弃了?”
阮黎道:“也不算是放弃,只是,家庭情况不允许继续学下去了。”
孟樾又问:“那为什么又做了演员?”
说到这里,阮黎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因为……我成绩不太好嘛,本来一直觉得自己会考舞蹈学院,对文化课没怎么上心,后来上心了也迟了。会学表演是因为当时觉得这行赚钱好像比较容易。”
孟樾:“……”
忍了又忍,孟樾还是没忍住,薄唇掀开:“蠢。”
阮黎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过于天真了,低着头没怎么反驳。
跟逆来顺受的小媳妇似的。
孟樾也没吭声,他手伸进衣兜里,把玩着里面藏着的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他今天本来是想来看看她,然后把自己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送给她。
虽然当时阮黎说了没有想要的,但是孟樾就是想送给她一件东西。
追心上人不就应该这样的么?
不过此刻的话题有些莫名的沉重,显然不适合提起这事。
孟樾清了清嗓子,问:“晚上吃过饭了吗?”
阮黎如实道:“吃过了。”
孟樾:“我还没吃。”
阮黎默了默。
这是几个意思?
阮黎试探的问道:“那你想吃什么?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帮你做一点?”
孟樾刚准备应声,突然就想到了他生病住院时阮黎炖的那碗乌鸡汤。
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味道,孟樾至今记忆犹新。
他果断道:“不了,我们出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