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迹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嗯,稍等我一下,3分钟就出发。”
倪沁没想要出去露面,虽然她没见过那个被叫做胖子的人,但保不齐魏莱莱提起过她,万一打了招呼,她和对方一碰面,魏莱莱估计就露馅了。
魏迹很快就进来了,迈着大步直奔倪沁,两只手撑着在沙发背,把倪沁堵在沙发上,看上去心情不怎么好。
他眉心拧起了一个疙瘩,两条眉毛快要纠结在一块儿了,沉声说:“矮子,我本来今天有话要跟你说,但这事儿出的突然,老头情况不乐观我得回A市一趟。”
倪沁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你等我,等我回来咱们再一起吃火锅,我一定回来。”魏迹看上去前所未有的严肃,脸绷得有点像上学时候查考场的主任。
倪沁心想,又不是找不到你,真想找你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时间有点紧,魏迹没再说话,只是俯身吻了下倪沁的额头,然后匆匆走了。
窗外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倪沁抬手用指尖碰了碰额头。
早晨接过吻之后,倪沁隐隐约约也意识到他们俩需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
早晨的那场雨她是知道的,其实昨天夜里她就感觉到外面下雨了,雨声滴滴答答地砸在玻璃窗上,她当时稍微惊了一瞬,只不过彻底从睡意里挣扎不来的时候发现脑海里浮现的不再是那个噩梦了。
倒是魏迹那天满身泥泞地不断摔倒不断爬起来的画面在脑子里一帧一帧的格外清晰。
陷井那事儿之后,隔天魏迹嚷嚷着手疼,她拿着针捧着魏少爷娇贵的手居然挑出20多根细小的木刺,疼得魏迹呲牙咧嘴地抱着手在沙发上直打滚。
那天阳光也很好,白色的遮光窗帘上绣着的鸢尾影子映在魏迹白皙的皮肤上,魏少爷像个戏精似的嗷嗷叫着:“矮子!我的手破相了!你得对它们负责啊!”
倪沁看着魏迹胳膊上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心里划过一丝温柔。
负责呢,好像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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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的车开出恭山魏迹叼一支没点燃的烟摸了摸裤子口袋,这阵子不用手机都习惯了,出来了才发现自己手机早就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胖子,手机借用一下。”魏迹咬着香烟的过滤嘴含糊不清地说。
“兜里呢,自己摸。”说完胖子眼角瞄了他一眼,“打火机也没带啊?我这儿有。”
魏迹把烟抽出来掖在耳后:“不抽。”
都说抽烟容易戒烟难,但魏迹这个烟瘾说没就没了,起初是在恭山手边没烟,真的把他烟瘾给杜绝没了的是倪沁。
魏迹某天准备在院子里抽烟的时候,一起坐在院子里的倪沁悠悠抬头:“吸烟有害身体健康,容易烂心烂肺烂鸡鸡。”
当时魏迹被她这句话雷得不清,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差点翻着白眼背过气儿去。
“不是,矮子,你真以为我没读过书是不是?”他只当是倪沁讨厌烟味儿,叼着烟走出5、6米,靠在篱笆上,“我在这儿抽,行不?”
倪沁扭头看他两眼,突然开口:“给我也来一根吧。”
魏迹和院子里的小紫花都惊呆了:“你,你抽烟啊?”
“嗯。”倪沁吐出嘴里的口香糖,把平板电脑往桌上一放,在阳光下冲着他伸出手来,“一年烟龄吧,上上个月刚戒的,还有点余瘾,我抽半支。”
这么说魏迹哪还能不知道她抽烟是因为什么啊,暂时消消愁还行,常抽就算了。
毕竟抽烟有害身体健康,容易烂心烂肺烂鸡鸡。
烟民都这样,自己吞云吐雾的没什么事儿,亲近点的人一说学抽烟,那就要动动嘴皮子阻挠一番了。
魏迹拧着眉毛:“抽个屁,感冒都没好,还抽烟,自己抽又不怕烂肺子了?”
后来他怕自己抽烟真的把倪沁烟瘾勾起来,干脆把烟都丢到对面破房子里去了,大门一锁,谁也别抽。
车子颠了一下,魏迹回过神来,听见胖子诧异地喊着:“不是吧迹哥,你是不是让人魂穿了啊?能在恭山呆20多天没死哥几个都够吃惊的了,你竟然、你竟然还把烟给戒了?!”
魏迹懒得理他,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已经呆了20多天了,尤其是野猪陷井的事儿之后,时间好像被按了快进键似的,过得飞快。
甚至他想告个白都没来得及就被人拉回来了。
胖子还在叨逼叨:“哎迹哥,回都回来了,也没剩几天了,干脆别回去得了,你瞅瞅你都瘦了,这赌就算你赢了,你是不知道你走这么多天哥几个多没意思,那真是老想你了!”
“就说玩骰子吧,我们几个天天赢那真是没意思,还不如输给你看一眼你那个嚣张样儿舒服呢!别走得了!”
“老头这事儿处理完我就回恭山。”魏迹在胖子诧异的目光里解锁了他的手机,看见屏保上的大胸妹子无语地看了胖子一眼。
他想给倪沁打个电话,按到拨号键的页面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倪沁的联系方式。
哪怕她那部卫星电话就放在茶几上,他天天能看见,也从来都没想过要跟她要个电话什么的,毕竟两人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电话打不成,魏迹心情更差了,骂骂咧咧地把手机往胖子裤兜里使劲一塞。
胖子嚷嚷了一句:“迹哥!你能不能手里有点数!我家只有我这一颗独苗苗!你再失手把我断子绝孙了我爹肯定跟你没完!”
胖子一边不着调地叨叨着,也没耽误正事儿,车速飞快。
饶是这样魏迹和胖子赶到医院时,也只来得及见了彭淮的爷爷回光返照后的最后一面,老人话都没说完,就突然闭上了眼睛。
这个90多岁还拎着鸟笼子出去遛弯儿的老头,这个在麻将馆里生龙活虎地赢钱的老头,这个过节还给他们炸丸子吃的老头,说走就走了。
到最后也没见到他的亲孙子的身影。
生命有时候就是这么脆弱,有些失去也来得总是猝不及防。
魏迹盯着病床上的白色床单,心里发闷,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
他看着病床上的老人,医生和护士正忙里忙外地帮他把身上的输液针头拔下来。
说不上为什么,魏迹突然就想起了倪沁腰上和小腹上的疤痕,那时候她是不是也这样躺在病床上,跟死神擦肩而过。
A市还是那个老样子,魏迹从医院出来看了眼车水马龙的街道和霓虹满布的夜景,突然觉得恭山的样子有些不真实。
就好像一切都是他做的一场梦,他手边甚至没有一点能证明倪沁真实存在的证据。
魏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看着A市没什么星星的夜空,缓缓吐出一句:“好想你啊,矮子。”
三天后,A市阴雨连绵,老头在这个天气不怎么好的日子里出殡下葬。
彭淮跪在墓碑前,这个当兵当了12年单手就能把魏迹撂倒的硬汉泣不成声,哽咽着抱着墓碑不松手:“爷爷!”
他保护了边疆,却没见到自己爷爷的最后一面。
魏迹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给彭淮举着雨伞,墓碑上的老人笑得很慈祥,魏迹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人这一辈子总有自己要守护的人和事,他想守护的人,也许就在山花烂漫处。
魏迹就在这些伤感的环境里越来越想倪沁,尤其是在手机自动跳出恭山的天气预报之后。
雷阵雨转晴。
葬礼结束之后,他不顾旁人的阻挠,直接开着车冲进雨漫,从A市往恭山返。
A市到恭山三个小时的车程,魏迹反复在超速的边缘试探,不到2个小时就开到了。
他在看见恭山满眼的翠绿之后,终于有了这么多天来的第一丝、算得上是愉快的心情。
恭山似乎刚下过一场雨,草地被雨水冲刷过,绿得晃眼,道路上的泥土湿漉漉,魏迹有些担心倪沁会害怕,直接把油门踩到底,反正恭山也没有摄像头。
到地方时他急匆匆地从车上跑下来,又在倪沁家门口停住了脚步。
倪沁那个小房子看上去跟几天前没什么区别,紫色的菊花随着微风晃晃悠悠。
院子里支着一把大伞,伞下的桌上放着一壶喝剩了一半的白桃乌龙茶,还有倪沁的平板电脑。椅子上堆着一团粉色的东西,他知道那是倪沁的小毯子。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就是这种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