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暗下决心,她当姐姐的,在这种时候无论如何都得帮一把。
谢华菲定了定心思,一抬头满脸堆笑的走过去:“我说姬公子,这才短短几日,你怎么就不认得我家妹子了呢?”
“要知道你落水之后、失去消息这些天,我妹妹可真是衣带渐宽,分外憔悴。”谢华菲痛心的摇了摇头,“这好不容易用个蠢法子将你寻来了,结果你竟说不认识她了。”
她幽幽的叹息一声,瞟了一眼一边低着头的殷夏,煞有其事的说:“你瞧,这会儿正低着头难过呢。”
殷夏:“......”
她有气无力的抬起头,无奈的看了谢华菲一眼。
谢华菲没能领会她的意思,只感受到她的灰心与无奈,一时间更觉得她是个需要帮助的小可怜。
她清了清嗓子,编的更有底气:“姬公子,其实你与我家妹妹,本就是两小无猜,两情相悦,这眼见着你们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你却出了这样的变故,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谢华菲动情道:“好在老天有眼,一个绣球又牵上了你们的姻缘。”
“这说明什么?”她目光莹莹的说,“这说明你们命中注定,此生合该相守。”
“今日这门亲事就这样定下了,姬公子说可好?”
姬和眸中带了点笑意,正要说话,却被殷夏打断了。
“等等。”殷夏咬了咬牙,心道这事扑朔迷离,我可不能让这便宜姐姐就这样轻易地把自己卖了。
谢华菲一番胡诌乱扯,说的天花乱坠,整的殷夏无法用常理应对。
她索性也装疯卖傻,急声道:“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诓骗于他!”
“你明知道是我痴缠于他,惹得他对我心生厌恶。”殷夏哀声如是说。
“这次他消失的杳无踪迹,我以为他是恨透了我,才不愿现身。”殷夏情真意切道,“苦闷数日之后,我终于决定放下了。”
“今日在二楼抛下绣球,我本是想择一有缘人度此余生的。”她眸光哀婉,声音转低,“可谁知上来的却是记忆全失的姬公子。”
“我方才确实因他乱了心神,失了方寸。”殷夏颤声坦言,“但是我终于还是想明白了。”
她别过脸,低声说:“我不能再误他了。”
殷夏背过身,头也不回的道:“姬公子,今日这绣球不作数。”
“你请回吧。”
姬和饶有兴致的盯着她。
他施施然的开口道:“姑娘此番言论,倒让我刮目相看了。”
他眸光流转,带着几分不知名的笑意道:“我不知道你我二人从前有什么恩怨。也无从分辨你们二人话中各有几分真假。”
“不过你既然如此剖白心迹,想必对这桩亲事定然没什么勉强。”
姬和轻声道:“那便好。”
殷夏隐隐觉得这走向有点不对劲。
“我今日一见你,便心生欢喜。”他缱绻道,“姑娘说我厌恶于你,定然有误会在其中。”
他温声道:“我不管过往如何,此时此刻,我依然真心诚意的,想要娶你为妻。”
殷夏喉头一涩,一时间哑口无言。
姬和最后留恋的看她一眼,冲一边感动的泪水涟涟的谢华菲道:“定亲之事,便麻烦姐姐了。”
谢华菲说不出话,只连连点头。
殷夏一个晃神之间,她的终身大事便已经被安排好了。
姬和告辞而去,留下一声阖房门的轻响。
殷夏回头看了一眼。
她心想,罢了,日后再说吧。
————
珍馐馆红红火火的开业了,祁山听到谢华菲说,自家妹妹找到了自己的意中人,一喜之下,将这别有意义的馆子赠予了她。
殷夏为免自己胡思乱想,在栖梧宫中替贵妃诊完病之后,若是见她睡去了,便趁机偷溜出来,日日窝在珍馐馆中,向那些经验丰富的掌勺人,提出自己关于菜品的奇思妙想。
一段时间之后,珍馐馆的火锅风靡全京城。
对面的飘香苑顾客大大流失,门可罗雀,生意惨淡。
而在殷夏醉心厨房的这段时间里,姬和已经在朝中声名鹊起了。
珍馐馆开业那天,正是会试的放榜日,姬和当时跻身贡士,之后顺利通过第三天的殿试,成为了春风得意的进士。
朝中有不少人认出,他就是长乐公主那不见踪影的小儿子。
可是他们将他当做魏子珣,他本人却从来不认。
每次都刀枪不入,巍然不动的回一句:“我叫姬和。”
别人道:“你明明就是魏子珣,是长乐公主的儿子。”
姬和摇摇头,坚定的说:“我是姬和,是贵妃娘娘的亲弟弟。”
众人:“......”
最后还是长乐公主放出话来,说,只要他安安分分的在朝为官,不要再三天两头的销声匿迹,那他爱叫什么就叫什么,爱是谁弟弟就是谁弟弟,大家心知肚明便好,不必非要点破,免得到头来又把人气走了。
于是朝中官员们从善如流的叫他一声:“姬大人。”
他毫不意外地,迅速成为了皇帝眼前的红人。
而本该万众瞩目的状元郎沈君泽,却在一个雨夜之后,彻底失去了音信。
他以一介贫贱穷苦之身登上天子堂,之后成为钦点的状元,骑着高头大马游街时风光无两。
同日他被丞相看中,李丞相将自己出落得最水灵的一个女儿,也就是那名动京城的才女李叶瑶,许配给了他。
他们二人很快便大婚。
李叶瑶出嫁那日,风风光光,十里红妆,所经之处一片艳羡之声。
那时谢轻菲坐在飘香苑的二层小楼上,看着窗外长街上,那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长长的送亲队伍。
上一世她一颗真心错付,荆钗布裙为他添香研墨,后来终于听到他高中的消息。
可同时听到的还有,他要迎娶京城的第一美人,李叶瑶。
她千里迢迢奔赴到京城的那日,看到的也是这长长的十里红妆。
谢轻菲眸中浮现片刻的茫然,之后又迅速地被仇恨所取代。
她一直在等着这一日。
等着他登上顶峰,然后把他一点一点的拽入地狱。
花轿在飘香苑前停了下来。
谢轻菲自楼上走下,掀帘钻入花轿之中。
不多时,李叶瑶穿着她的衣服遮面而出。
她本就不爱沈君泽,经谢轻菲一番洗脑教唆,大着胆子与她偷梁换柱。
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忐忑不安的坐在隔间之中,惴惴不安的想如今不能回家,她之后去哪里才好。
她不禁生出几分悔意。
可是想到谢轻菲眼含泪光的,对她倾诉她对沈君泽的爱慕之情,她又觉得自己这番成人之美,是一件一举两得的善事。
等过些日子一切成为定局,她再回去也不迟。
李叶瑶安慰自己,谢轻菲她是丞相府的表小姐,表小姐,也是丞相府的小姐。
————
谢轻菲穿着大红嫁衣端坐在轿中,将自己的唇涂上胭脂色。
她摸了摸自己袖中藏的匕首,红艳艳的唇一勾,眸中渗出恶毒之意。
她想了很多种让他今日堕入地狱的方法,却还是觉得,由她亲手拿着冷铁白刃,划开他噩梦的开端,才足够酣畅痛快。
她本不想做到这种地步,可是一转念想到,三皇子正好今日也在忙着迎他的侧妃,一时半刻估计想不起她。
于是她少了这层牵绊,更加百无顾忌。
上一世,她肖想成为沈君泽的正妻,想了一辈子。
可是最后目睹他迎娶华阳郡主,最后还死在了她的刀下。
她无法瞑目。
这一世她筹谋数年,如今,终于如愿的坐上了最高规格的红轿。
只可惜,她此番而去,为的是毁他一生。
第39章 (捉虫)
沈君泽的新居在人烟稀少的城北, 是个三进三出的精巧宅院。
方方正正的院中张灯结彩,大红喜字张贴在雕花的窗上,院中人声喧哗, 觥筹交错。
这日他大婚, 不少同僚好友纷纷前来吃酒祝贺。
沈君泽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笑, 举着酒杯流水的一趟走下来,步子都有些发飘了。
今日他听的谄媚恭维之语, 比他这人生头二十年加起来都要多。
若是旁人, 怕是早已飘飘欲仙, 不知今夕何夕了。
然而他的眼中, 仍是凌凌的一派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