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哼哼~
第58章 交接
这处农户所处之地十分偏僻,唐如卿被“押送”过来时一路就没有见到过人影,院子里种了一棵大树,唐如卿就躺在树荫的竹椅上无所事事。
这地方看起来似乎空无一人,但唐如卿可以感觉到附近有不少人在暗中盯着,明面上看守她的只有一对老夫妇,看起来实在构不成威胁,唐如卿却不敢就此轻视,虽然这几日呆得十分困惑,却也没有生出逃跑的心思。
再怎么说自己这前朝公主的身份应该也是能榨出不少油水的,季秀林为何偏偏将自己安放在这种地方?
唐如卿长叹了一口气,把蒲扇盖在自己脸上,没一会儿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嘉懿公主。”
“嗯?是何指挥使啊。”唐如卿懒懒地坐起来,连眼睛都好像没睁开的样子,打着哈欠问:“怎么了?终于要挪窝了?”
何识君上下打量着唐如卿,试图从这张脸上找到一丁点紧张,最后却失败了,他不得不佩服嘉懿公主的心态,心道难怪在督主面前也敢肆无忌惮。
“有人来接公主了,请您跟我走吧。”
“欸???”唐如卿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能理解眼前的情况:“什么意思?你们要把我交给谁?”
“是您的熟人,等见了您就知道了。”
唐如卿还想再挣扎一下,装出一副可惜的样子说:“在这儿呆了这么久,还以为能见到季督主呢,没想到就这么走了,还真是有点舍不得。”
何识君:“……”
唐如卿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何识君的反应,自觉无趣地抿了抿唇,伸了个懒腰从竹椅上下来:“行吧,那走吧……”
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唐如卿也不是为了被关在这里躲清闲的,既然她所经历的剧情和原文不符合之处的源头在于季秀林,唐如卿原本是想借此机会打探一番季秀林的态度,这才以身犯险,若是当真如她所想,季秀林与书中截然不同,她倒是很好奇季秀林究竟会如何处置自己。
这是一步险棋,所以唐如卿连言饮冰都没告诉,谁知根本就见不到季秀林的面,现在干脆直接被移交了。
唐如卿只是沮丧了片刻便好了,不管怎么说,总比一直关在这里好,最起码她可以知道季秀林要把她交给谁,是岳家、前朝旧臣……还是别的谁,总可以推测一二。
如此打定主意后唐如卿反倒不慌了,跟着何识君往外走时仍要找话题:“何指挥使,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请说。”
何识君的态度倒是瞧不出什么来,唐如卿便道:“还是前几日那范文执,你曾说他是徐州茶马使,那不是岳家的人么?若我记得不错刑部十分亲近岳家,为何这两方还掐了起来?反倒是缇刑司,竟扮作解差也要放人呢。”
岳家能从一介商户,一举坐到如今的位子,凭借的便是岳君行从徐州带出来的兵权,而茶马使乃是行军途中极为紧要的官职,必定是掌握在心腹手中,唐如卿的确是好奇,这范文执如何能落到流放这一步。
“范文执贪污军饷,乃不赦之罪。”
何识君的表情看起来很正直,唐如卿却不信,前朝平帝时期官僚体系从上到下都烂透了心,齐国建国四年至今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是贪污,多使点银子便过去了,怎么可能遭此横祸?
她说:“指挥使大人莫要见外嘛,我也是好奇才有此一问,那范文执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这原本是缇刑司内务,何识君从那日就表明了态度不会向唐如卿透露,今日却突然改了主意,道:“嘉懿公主认为,何为为官之道?”
“呃……我自幼流落民间,乡野之人,哪里懂得这些?还请指挥使赐教?”
“不敢,”何识君道:“朝堂之上,并未为国为民之地,只有权力斗争。纯臣、奸臣、忠臣、权臣……都得披上外衣方能生存,盛世之下,贪墨受贿乃是重罪,这外衣便是两袖清风,如今的朝堂之上,两袖清风者却为异类。”
何识君顿了一下,向唐如卿拱了拱手说:“让公主见笑,这并非我要自辩,何识君自幼便是市井凶徒,自认并未良善,不必有此感慨。”
“指挥使自谦了。”
唐如卿和他客气,何识君也不戳破这敷衍,道:“那范文执的贪墨之名乃是板上钉钉,为官三载,贪墨银两近十万白银,上下打点更是夸张,整个徐州没有哪个没吃过他的酒。但在徐州百姓眼中,范文执却是个实打实的好官,公主可知道为何?”
没等唐如卿回答,何识君便说:“范文执被抄家之时,偌大的宅邸之中一分银票都没搜到,四处院落皆一荒废,院内只有一个七旬老仆,厨房中放着最劣质的糙米,唯一的菜色乃是苦味的野菜,一点油腥也不见,这样一个大贪官,他的家财又去了哪里?”
“在这个朝廷,要想为百姓办事,便要有钱,要想在官场上混下去,就得四处巴结。范文执当了三年的官,散出家财无数,在缇刑司的记录中,一半都是用来打点关系,他要改革、要减税、要救人……钱就去了一半,另一半都迎来补贴了百姓,如此之人,他罪从何来?”
唐如卿远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故事,官场之上送礼之风日盛,真正想为百姓办事,不肯与之同流合污的孤高之人早已被排挤出了官场中之外,因此许多有志之士都致仕了,剩下的一些要么是被同化日夜享乐,要么是不敢发声得过且过。
像范文执一样曾经身怀彩翼滚入泥潭的有多少?到最后仍未被腐蚀的又还剩多少?
他想造福百姓,让双手沾满污秽,心却是干干净净的,唐如卿忍不住想,季秀林呢?
季、秀、林……
谁会给孩子取这样的名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是平帝吗?
因为他需要一条承担愤怒的恶犬,季秀林便成了出头之鸟。
结党营私、陷害忠良、卖官鬻爵、三易其主……
季秀林身上所背负的罪名几乎数不尽,那么他的心也是黑的么?
唐如卿心想,他为何要放了范文执?
原本她只是有些好奇,在加上没事找事地想要问一问,何识君的一番话叫唐如卿难以招架,范文执想在官场生存,就必须将自己伪装得同所有人一样,季秀林是否同样如此?
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他必须如此?
唐如卿心里有点烦,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何识君说话,却没有方才那样兴致浓厚了,何识君察觉到她的异样,便不再多言,一路引着唐如卿到了一处空地,远远地就能看见停在那里的马车。
看见来接自己的人是谁,唐如卿才回了神,一时哭笑不得,她拱手向老者行了一礼,道:“王老,给您添麻烦了。”
王老哪里敢受她的礼,赶紧让开了,又和何识君寒暄了两句,这就算是完成了“交人”,何识君离开后,王老便指了指马车道:“公子在里面呢。”
一听说言饮冰还亲自来了,唐如卿一时无言,她无力地摸了一把额头,把脑子里的情绪都甩出去,这才掀开车帘上了车。
“言兄?好久不见啊哈哈……”
大约是因为此行十分隐秘,不好引人注目,来接唐如卿的马车十分狭小,言饮冰靠在马车最后面闭目养神,听见唐如卿的声音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如此一来,方才还强撑着嬉皮笑脸的唐如卿便有些尴尬,她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坐到了言饮冰旁边,觑着他的脸色想说些什么好,却没有注意到他已经绷紧了肌肉,藏在袖袍里的手也握成了拳头。
事实上,在听见唐如卿的声音时季秀林就恨不得先开车窗直接将人带走,可他到底还是忍住了,此时一言不发地坐着,一方面是的确是有些怒气,另一方面却是怕他一开口便泄露了真实情绪。
幸而唐如卿向来脸皮极厚,她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季秀林的衣角,轻声说:“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吧……”
软糯的声音让季秀林睁开眼睛,却看见唐如卿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盯着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他顿时什么怒气都消了。
唐如卿又说:“我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嘛,你看你天天都在忙,我这不是找不到时间吗?而且我也没想到缇刑司的动作这么快,这几天我特别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