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真没情趣。”她第二次吐槽季秀林的正经,撇撇嘴把手拿了出来,季秀林向来不会反驳她的这些话,任由她推着自己回了屋才说:“马上便是除夕了,你想怎么过?”
“除夕啊……”唐如卿有些纠结,犹豫着说:“我明天去买些年货,春联就你来写吧,我们还可以一起剪纸守夜,哦还有屠苏酒,既然是过年就允许你喝一杯吧,要不再安排点别的活动,你有什么想法?”
季秀林说:“除夕京城汴河便有烟火花灯,我想去看看。”
“真的?!”唐如卿一下子激动起来,她虽然是在京城出生,但幼年从未离开过那道宫墙,后来回京也没有机会过除夕,这还是她第一次知道京城过年还有这个习俗。更重要的是——季秀林居然想主动出门!
这实在是出乎了唐如卿的意料,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并且在迎接除夕来到的这几天持续处于兴奋状态。
除夕前两天她借着买年货的由头去了一趟汴河,那边果然已经在布置起来,随着莫折知信的入京,齐周两方势力有所顾忌不敢再乱来,由于季秀林死亡而造成的政权混乱也暂时告一段落,京城稍稍摆脱了前些日子的萎靡混乱,再加上过年的关系,大街上逐渐热闹起来。
唐如卿高高兴兴地买了一堆年货,除了必备的东西,大多都是零嘴,为此专程雇了一个挑夫送到了村口,看样子是打算在这里住个一年半载的,好容易才盼到了除夕。
大红灯笼早早地挂在了门口,唐如卿兴高采烈地要给二人易容,却被季秀林拒绝了,唐如卿不知道他在买什么关子,但既然季秀林都觉得不需要易容,那她自然是乐得自在,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精挑细选了一身桃红小袄。
“走吧。”
唐如卿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眉目如黛、唇红齿白,一身绣金祥云桃红小袄下搭着毛绒滚边撒花裙,掐出一把盈盈一握的纤腰,髻上坠饰不多,只有一支精致的镂空并蒂莲花簪十分显眼,那是她今年生辰季秀林送的,带在头上十分好看。
相比而言,季秀林就简单多了,他身上穿着唐如卿新买回来嘱咐他一定要在今日穿的暗纹天青长袍,外面披着金绣线狐皮大氅,下巴戳在毛茸茸的领子里,本就偏白的肤色更是如血一般好像连细微的血管都能看得见。
季秀林很少看见唐如卿打扮,眼中满是惊艳,只见唐如卿张着手转了个圈,艳丽的裙摆转动起来像是跳动的火焰,灼伤了季秀林的眼,唐如卿歪着脑袋问:“怎么样?好看吗?”
季秀林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谢谢,”唐如卿向他行了一个绅士的礼,称赞季秀林说:“你今日也是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出发咯!”
今日除夕,京城没有宵禁,才刚一入城便感觉到了年味,到了繁华街道上更是被人山人海淹没了,到处都是表演,街边有围着看耍杂技的是不是爆发出一阵喝彩,买花灯糖人等小物件儿的小摊前围着许多叽叽喳喳的孩子。
“好热闹啊。”唐如卿扯着嗓子对季秀林说,他脸上露出一点笑容,对唐如卿点了点头。
唐如卿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幸好听你的没让你坐轮椅,否则根本动不了,太挤了。”
话音刚落,就又一群打闹的小孩子从人群里挤过来,人群顿时发出一声声抱怨,唐如卿一时没注意,险些被拥挤的人|流冲散了,幸好季秀林反应快拉了她一把。
唐如卿艰难地挤回季秀林身边,被不知谁推得一个踉跄,险些趴在季秀林身上,抓着季秀林的胳膊紧张无比地问:“你伤口没裂开吧?”
“没有。”
唐如卿对季秀林的伤势实在是担心过头,箭伤早已经结了痂,她一直不肯让季秀林下地走动这时听见这句话才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那就好,这里人也太多了,汴河旁边怎么样?”
“更多,”季秀林实话实说,指着不远处的一座拱桥说:“去那里。”
说着他便将唐如卿揽住向所指的方向走去,不过他并没有碰到唐如卿。季秀林的双手像是一道坚实有力的墙壁,为唐如卿隔开一道小小的空间,自己却不敢妄动。
好不容易到了石拱桥上,唐如卿正想说些什么,眼里突然亮了起来——拱桥下的流水像是被各异的花灯点燃了,弯曲的河道里流动着星火,美得惊人。
“你看那边。”
顺着季秀林指的方向看去,在拱桥下有一棵很粗的杨柳,树下一个卖河灯的摊贩前挤满了人,唐如卿一下子抓住了季秀林的手:“我要放!你等我一会儿!”
说着便要往下跑,季秀林却拉住了她,见唐如卿疑惑的眼神才无奈道:“一起去。”
唐如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么多的人,万一走丢了可就真找不到了。她欣然同意,却还是高兴地走在前面,然后挑了两个最好看的河灯,又问老板:“这河灯能不能写字啊?”
“姑娘这边请,这放河灯啊可是有讲究的,有时候比庙里的神仙还灵呢,尤其是求姻缘!不瞒你说,这每年来我这儿买花灯的就姑娘这个年纪最多,但是像你们这样般配的我可还真是头一次见,来来来,到你们了,快写吧。”
说话间前面的人就已经走了,唐如卿手疾眼快抢到了位子,一边拿起笔写着什么一边和老板搭腔:“是吗?你可不要骗我。”
“那可不能!”老板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季秀林,吉利话张嘴就来:“这位公子一看便是气度非凡,姑娘又生得闭月羞花,当真是绝配!绝配啊!”
“那就承您吉言了!”唐如卿回头看了季秀林一眼:“你要不要写点什么?”
“不必了。”季秀林眼里满是笑意,那老板又说:“公子公子,这河灯可灵验,你……”
“那我帮你写好了。”唐如卿重新拿起笔,对那老板说:“他啊最口是心非了,老板见笑了啊。”
写好了河灯,唐如卿才拉着季秀林离开,她对京城也算得上熟悉,但要在这种时候找个人少的地方还真不容易,要是万一在河边被挤掉了下去可怎么办,一时有些苦恼。
但季秀林显然知道,他轻车熟路地带着唐如卿往前走,很快人群的喧嚣便远离了,但灯火依旧热闹,唐如卿亲自拿着河灯放下去,虔诚地许了愿,季秀林问:“你写了什么?”
“嗯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季秀林看着已经混入灯火中的河灯,有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这一盏,突然笑了一下示意唐如卿看:“灭了。”
“啊?”唐如卿失落地低下头,季秀林说:“没关系,还有一个愿望。”
唐如卿一想也对,反正她两盏灯都写得一样,便重新高兴起来:“灭了也要放,你要自己动手才有诚意啊。”
那一盏灭了的河灯没在黑暗里,刚一离开季秀林的手便看不见了,唐如卿见他蹲在河边许久不动,忍不住凑到他身边问:“你是不是在偷看我写的纸条?看见了吗?”
“没有。”
无法否认,季秀林很想知道唐如卿写了些什么,但他的期待就像是唐如卿写在河灯上的愿望,都只是虚无缥缈的愿景罢了,都无法实现。
唐如卿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季秀林及时转移了话题:“焰火快开始了,跟我来。”
这些年来,唐如卿走遍天下名山大川,却对这片自己出生的土地很陌生,倒是季秀林在京城生活了多年,缇刑司的网织入了每一个角落,没有人敢说比他更了解京城。
他带着唐如卿在只有几豆灯火的小巷中穿行,好像和喧嚣的人群隔成了两个世界,二人很快便到了一处挂着灯笼的小楼。
“这里原是梁王手中产业,被缇刑司接手后一直没有处理,逐渐便荒废下来,虽然地方看着偏僻,却是个好地方。”
说着季秀林推开贴了封条的大门,带着唐如卿上了二楼,她这才明白季秀林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这小楼与正街相背,在下面的时候冷清寂静,从二楼却能饱览京城灯火,方才他们走过的路全部呈现在唐如卿眼前,整条街上的热闹简直要冲上来了。
“那里是汴河?”唐如卿惊喜地睁大了眼睛,不远处平静的河面上飘着十几艘灯火通明的画舫,沿河酒楼上同样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