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用沾了炉灰的手指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接着道:“每天熬个药都要熬好几次,这岂不是毁了我医者的名声,说到底你们就是欺负我是外人,不肯卯足了劲帮我,看我改天炖几锅黄连,好好苦一苦你们”。
“如此精灵古怪的傻丫头”,姬俊站在门口,喃喃自语,待慢慢走近,才发觉云裳一脸的灰,像足了泥堆里打了滚的猫儿。
云裳发觉有人靠近,一回头,竟是姬俊,云裳深恐姬俊伤势不宜吹风,劝道:“殿下伤势未愈,怎得就出来见了风,回头再加重伤病,那可如何是好”,边说边推姬俊回屋去。
姬俊微微侧了侧身子,轻轻按下云裳的双臂,灿然一笑道:“我身体基底一向强壮,又得了姑娘这许多天的精心照顾,现下依然大好,姑娘放心吧,让我权且见一见朝思暮想的太阳吧,不然我都要发霉了。”
云裳细细打量了一番,看姬俊的样子,似乎是没有什么问题,云裳这才放了心:“想来见一见太阳也好,补阳益气,但别逗留太久”。
正说着话,但见药罐里的药滚了起来,云裳赶紧伸手去端药罐,许是急了些,不小心就被溅出的滚水烫了手。
见此情形,姬俊吓了一跳,想也没想,赶紧一把拉过云裳的手,边细细检查边关切的问道:“烫到没有,怎么这般不小心”。
看到姬俊着急的模样和捧着自己手的样子,云裳只觉得脸上发了烧,竟烧的比烫到的皮肤还要热。
云裳抬了抬眸子,正对上姬俊递过来的眼神,一时间,两人都默然不语,唯独空气里充斥了大片七色堇的味道。
常言道:
“花裹蜜汁敛芳蕊,叶卷相思不吐青”。
第5章 星夜知心
正在两人不知如何化解这漫天的尴尬之时,一个和蔼敦厚的声音算是恰恰解了围:“若是烫着,丫头屋里,那药阁上紫色药瓶里有药”。
云裳赶紧抽了手,一溜烟的跑进了屋里。
姬俊也及时抓回乱飞的思绪,略略稳了稳心神,转过身来,面上一派禅静的神色,好像刚才心内的波澜壮阔都不曾发生过。
目之所及是一个白发老者,虽已耄耋,但依然看得出气质不凡,颇有风范。
“老翁可是搭救我们的医者”,心下这么想着,姬俊便问出了口。
老者已走至晒放药材的地方,笑了笑,俯身将身后装满草药的娄框卸在墙角边。
然后走到姬俊旁边,一边探脉一边笑道:“看来对症了,不枉费老朽花的这一番心思了,公子如今身体无碍,那药也不必喝了,凡药便是毒,多喝无益”。
姬俊欠了欠身子,正打算给老者长躬一揖,好好答谢一番,却被老者挡了回去:“医者本分,公子不必多礼”。
姬俊忙答:“老翁叫我姬俊即可。”
“姬俊?”,老者淡淡的说道,虽然那日他已经从姬俊的穿着上看出端倪,但是他还是希望再证实一遍自己的想法。
“果然,”老者微眯了眼睛,“可是轩辕嫡脉之后?”
“家考乃玄帝之兄”,姬俊恭敬答道。
其实自他见了老者的面貌,便总觉得老者是身世不俗之人,隐遁在此,又如此善心,应该也是奇人,心下便越发尊敬起来。
“你是轩辕帝储”,老者突然面色一动,继而自言自语道:“黄帝的玄孙,我早该想到的”。
“你是神农先王,炎帝”?这句话一问出,姬俊自己也吓了一跳。
老者抬了抬头,面上的凝重一扫而光,依旧恢复了面目慈爱的模样,款款开口:“老朽复姓烈山,并不是神农姜姓”。
“可是……”,姬俊还想继续追问,但老者似乎不欲提及此事,只是净自的走到草药旁边开始给刚采回的采药分类摊放。
姬俊突然间就明白了什么,于是他只好把话吞回肚子里,走上前帮助老者分拣草药。
这时,云裳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云裳只道刚刚是姬俊一时情急,并未有其它意思,若是换了别人,他应该也会如此,所以并未往心里去。
姬俊见云裳走来,心下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时间也觉得自己有些莽撞,唐突了人家姑娘。
但见云裳面上云淡风轻,似是刚刚什么都未发生过的样子,一时间心口好似堵了个什么,说不出的别扭。
老者采回的草药种类繁多,虽然云裳也曾看过不少药经药典,但依然有许多认不出的,遂一一请教老者。
老者也不厌其烦的给他们讲解。
云裳和姬俊方才明白,现如今九族药典皆是记载的常见草药,很多稀有草药未有记载,而且更多草药也未发觉。
至于熬制之法,也都是千篇一律,能救人之方实在凤毛麟角。
所以老者才亲自采药、晒药、试药,求得良方,救于世人。
看着不远处的晾药台上那满满的草药,姬俊和云裳心下又对老者万分佩服。
待三人分拣完草药,已是黄昏时分,老者自去备餐,云裳怕姬俊累到,催了他去歇息,自己将遍地狼藉清理完毕了。
晚霞漫天的铺展,悠悠然绽开一副奇美的画卷,一轮清月遥挂天边,清辉熠熠,应着这满天繁星,将夜演绎的绝美艳然。
素夜下的小屋,正在安静的审视这美好的时刻,一缕青烟从小屋头顶的烟囱冒出,随风飞舞,摇曳生姿。
老者不仅医术高明,厨艺也是十分了得,饭后许久,鲜美的味道依然久久留于齿间。
老者外出的日子,云裳只能自己做饭,每每看到姬俊吃饭时那努力的样子,云裳就暗示自己,他是病中食欲不振。
今日的姬俊,明显比往常吃得多的多,庖厨高低已然分明,“我是医者,不是厨子,”云裳只能自己安慰自己。
可一想到老者医术也比自己高了许多,心下就多了一丝忿然:“老天果然是不公平的。”
然而云裳总是有理由原谅自己的:“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嘛,若比泥塑雕刻,他肯定不如我的。”
自我安慰后,云裳轻抚了一下圆滚滚的肚子,吃的这样多,不溜达溜达,恐怕是睡不安稳的。
屋前大约百米不到,就有一处小山丘,赏夜倒是极好的地方,都住了这么久,今天才发现这一好去处。
溜达的有些累,云裳便寻了山丘上一处平整的位置,坐下来,细品夜色。
夜晚的风总是凉的,丝丝麻麻的冷意爬边全身,云裳紧了紧衣领,抱了抱胳膊。
后背一丝暖意袭来,继而流遍全身,云裳回头一看,便看见姬俊正拿了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
“夜里风冷,殿下怎么到这来了”,看到姬俊的出现,云裳只以为他也是晚上吃得多,出来消食了。
姬俊暖暖含笑,继而说道:“我看姑娘漏液外行,身上又穿的这样少,所以寻了件袍子给你”。
云裳一怔,他竟是特意寻来的。
姬俊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语的不当,遂解释到:“若是我好了,姑娘又病了,什么年月才能离得这里”。
云裳心下释然,原来竟是这个原因,于是笑着开口道:“殿下不必姑娘、姑娘的称呼了,叫我云裳就行了”。
姬俊会心一笑:“好,那云裳也不必殿下、殿下的叫了,这些天承蒙照顾,你唤我姬俊便好”。
云裳点头同意了,欢喜道:“如此,我们也算是朋友了。”
姬俊眼里含了朦胧而深邃的笑意:“自然”。
姬俊望了望云裳,忽而开口问道:“你,也是灵山十巫的承继人吗?”
话一出口,姬俊的心便悬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如何面对一个肯定的答复。
云裳不知道他怎么会问到这个,但还是据实已告。
“师父座下有大师兄,虽说大师兄有望承继师尊之位,但还有其他师兄呢,轮不到我的”。
闻此喜讯,姬俊突然长舒了口气,心内欢愉。
灵山十巫是不能婚娶行嫁的,如果云裳是承继人,自己的心思岂非要落一场空。
云裳并不知道姬俊的心意,一心只以为是闲话家常,于是说道:“其实,我不知道,师父师尊待我好是不好”。
姬俊不知发生何事,只得静静的听着云裳说。
“我是孤儿,是被父母丢弃在山脚,师尊把我捡回来的,他们从小就十分疼我的,饮食起居也比其他师兄姐待遇好,虽然师兄姐有出自各族王室之辈,但师尊师父也一如既往的偏对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