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知道原来这小小的一方殿阁,从里到外的路竟如此难走,姬俊感觉脚上被灌进了重重的铅土,每一步路都迈的如此沉重。
真真是:
一步三回首,一念惹千愁。
第23章 句龙之辩
玄帝听了璃凰的建议,想到了胎像稳固之后再昭告全族,所以对此事按住了不发。
眼下要准备迎接各族的朝贺,玄帝本想让姬俊接管此事,但见姬俊面色不佳,以为是大战猰貐伤了精神,便将此事交给旁人去办了。
月圆之夜后的第三日,是众王朝贺的日子。
句龙代表神农前来朝贺,发觉前来之人除他之外,其余皆是君王,心下不禁暗暗筹划,一会儿该如何解释。
他知道父王派他前来,不过间接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罢了,只是这样不重视朝贺之事,恐怕要被其余王族诟病了。
果然,贺礼奉上后,便听得柏皇王暗暗讥讽:“这神农王如今是越发会做人了,自己不来朝贺,也不让王储前来,派一个公子算什么?”
其余诸王暗自议论,大抵都是偏向柏皇王的。
句龙不卑不亢,神色恭敬的对玄帝再施一礼道:“母妃今日身体不适,父王和兄长日夜守护榻前,身子都熬坏了,怕过了病气给帝尊,所以派了下臣前来。”
燧人王却轻蔑一笑,朗声道:“素说神农王因小神女一事怨怼姜王妃,怎么如今却如胶似漆的,怕不是推脱之词吧。”
句龙笑容依旧淡然,缓缓说道:“夫妻之间有龃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母妃到底是父王结发之妻,又是华胥族王女,燧人王这话,怕是有心挑拨了。”
燧人王面色一冷,偷偷看向素有威望的华胥王,见他神情不佳,自然而然的闭了嘴。
柏皇王有些怒意,肆意扬了一脸,狠狠道:“但大战猰貐之时,神农兵将猥缩不前、消极怠慢却是事实,这又如何解释。”
句龙却逐渐笑起来,恭声道:“柏皇王这话说的,好像是亲眼见着一样,您不能因为神农兵将训练有素以致伤员颇少,就说神农怠慢吧,这倒像嫉妒了。”
柏皇王闻言,脸腾地一下红起来,坐在位子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玄帝却在此时笑起来,缓和的说道:“素闻神农二公子是个宅心仁厚的善人,不想心中也这有这般沟壑。”
此话不咸不淡,听不出是讽是夸。
句龙只得跪下来道:“帝尊乃天下共主,下臣之言,实不敢欺。”
玄帝面上含了威而不怒的笑,道:“你倒是比你那王兄能言善道,更适合做神农的王储。”
句龙将头狠狠磕在地上,求道:“臣族之王,原不必如此出挑,下臣认为,还是王兄继任,才能永保神农。”
玄帝含笑点头,便知道他是个安分懂事的,于是赞赏的说道:“好,你父王能有子如此,也是他的福分了”。
玄帝正了正神色,对着底下端坐的一众君王道:“至于朝贺,本尊觉得共工心系姜王妃之心是需要嘉奖的,正如本尊一样,本尊也是待元妃这般体贴,望众王皆如神农王一样,与发妻琴瑟和鸣”。
这话说的非常有水准,一方面说明了自己待元妃这个神女是极其爱护的,一方面表达自己对臣族十分宽容,更重要的是,这话合了华胥王的意,毕竟自己维护的也是她的女儿。
如此这般,华胥王势必会对自己心存感激。
一箭三雕!
老谋深算!
众王当即全都行礼,表示一定遵守帝尊的嘱咐云云。
朝贺便在一番虚与委蛇中妥妥的结束了。
至此,猰貐一事算是在九族王室和民众心里结了案。
时光已过去三四日了,披云阁中还是一如往常的寂静。
川穹将他和姬俊的谈话一并告诉了十巫与璃凰,大家虽有慌乱,亦知此他并没做错,所以只剩下声声叹息。
大战已定,十巫是要离开轩辕族的,虽然云裳尚未苏醒,但帝尊有意不张扬此事,让十巫只管离去,免得引人怀疑。
虽口中说是为云裳养病,不宜打扰,但十巫都知这是帝尊怕民众将此大战的功劳归于云裳,会让巫族抢了轩辕的风头。
所以玄帝才下令让知情者封口,对外只说那个替身已经死了,此刻他们若还留在轩辕,势必会十分点眼,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和流言。
左右所谓的知情者除了玄帝不过就是璃凰、姬俊、川穹、还有十巫们自己,
正好十巫也不想云裳出这个风头,所以也将此事一力压了下去。
大羿对此存了疑,总感觉那日代替元妃的是云裳,不是什么无名婢子,但自己终究想不通道理,特地来了清心殿,希望在姬俊口中得到答案。
姬俊正在正殿中望着天空发呆,见大羿前来,神色才稍稍恢复了来。
大羿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最近这是怎么了,一天天魂不守舍的。”
姬俊面上却强强笑出一抹飞花流转,回道:“有吗,不过是那日击退猰貐的时候累着了,也没有什么?”
大羿虽半信半疑,但面上还是十分顺从的点了点头。
姬俊亦关心道:“那日大战,见你左臂无力,可是受了伤吗。”
大羿面上一跳,却立马换了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道:“咳,还不是……还不是那时日日操练伤了左臂,小伤而已,丝毫掩盖不住本将军的神威”。
说完,还特意拿手搓了搓鼻,摆出一副我最厉害的姿态。
姬俊忍俊不禁,终究笑出声来:“你啊,倒是真真不知道谦虚二字如何写。”
大羿亦傻笑着拿起桌边的点心吃了起来,坐在一旁,抬眼问道:“怎么最近总不见那个小辣椒啊,不是说元妃喜欢,所以特意留在轩辕陪她一阵吗”。
他怕姬俊不知道所说何人,特意道:“哦,就是那个火辣性格的云裳,平日不是最耐不住寂寞吗,最近怎么也不出来玩了。”
姬俊心口猛的收紧,面上似凝了一层寒冬霜雪,冻的笑意尽散,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说是病了。”
大羿手中的动作忽的停住,略思片刻道:“啊?严不严重啊,你去看过了吗。”
姬俊硬硬点了点头道:“无妨,小病,况且她自己又是医者,只是此病过人,所以婶母不允她外出,也减免了身边人的伺候。”
大羿一片担心的样子,说道:“那这小丫头肯定得闷坏了,师兄长老们都回了巫族,虽然师姐留了下来,但又素日与她不和的,自己一个人守着那么大的殿阁,真是可怜哪。”
姬俊惊了一下,问道:“你是说,她与月厘不和?”
大羿点了头,并把之前在巫族看到的二人拌嘴一幕告诉了姬俊。
大羿本以为姬俊会向着云裳,却不想姬俊却冷言道:“这个云裳真是没有规矩,到底是孤女,没什么见识胸襟,先前月厘还为她解了九族午宴之困,可见这女子,还是出身高贵的好一些。”
大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之前看姬俊对那云裳可是百般维护,千般温柔的,怎么如今却说了这样的话。
大羿小心的说道:“你这是怎么了,你们俩闹别扭了啊?”
姬俊背过身,努力不让自己的语气发颤:“我不过是看她救过我一命,有心抬举,如今却发现,给自己招了个祸患。”
大羿面上微微有些尴尬,感觉好像是自己说错话了,于是劝道:“其实云裳也着实可爱的,我看就是那月厘有些骄横无礼,说话太盛气凌人了……”
话未说完,就被姬俊打断了:“你若是想为她辩解,还是莫要白费口舌了。”
大羿想起自己心内的疑惑,出言道:“有件事问你,我看那日替元妃做引的姑娘很像云裳啊,难不成是我看错了……”
姬俊又一次打断他的话,只是这次语气更加冷冽:“那日大战猰貐,是婶母事先安排好身边的婢子替她做引,婶母将自己鲜血涂在那婢子的身上,才使猰貐错认了气息,后来我受婶母之托将她带回大凰殿,却发现人已去了,婶母已经替她料理了后事,好生安葬了,至于那云裳,我们回去之时,披云阁内早已熄灯安睡了,再说凭她一个孤女,哪里有这样的本事,又如何骗得了猰貐。”
姬俊心内对欺骗大羿有些愧疚,但为了云裳的身份不被曝光,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