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栖云口头答应着:“女儿晓得。”
安夫人从怀中掏出一件青鱼玉佩,塞到安栖云手中:“这是安家的护身玉佩,你带着,万事小心。”
安栖云将玉佩握在手心,微微用力。
另一架马车上,崔知意放下帘子,脸上因离别而现出的愁容又多了几分意味,她身边的侍女寒玉说道:“安夫人表面上一碗水端平,实际上心都不知道偏向哪去了。”
崔知意不知在想着什么,若有所思地说:“别说了,毕竟她们是亲母女。”
安夫人下了马车,终于,车队慢慢行动了起来。安栖云坐在马车中,摸着青鱼玉佩出了神。她打开帘子,看着渐渐远处的故乡,然后目光坚定地看着即将走去的路。
她开始细心考虑,如何转变前世的命运,让一向骄傲的世子改变主意,娶了自己?她还没有完全想明白,忽然看到一个身穿青色对襟短衣的男人跟着车队走。
她倏然回过神来,眼前的麻烦还没有解决。她看到的这个男人,叫王五,从小就□□掳掠,无所不为。不知走了什么门路,投到安府来,虽然现在还是安家家丁,可是后来投奔了崔知意,在她手下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还记得的前世在燕王府的时候,崔知意为了污蔑她,在她洗澡的时候,差使这个王五,企图夺了她的清白。
那次是她的侍卫林枫救了她。她将长清叫到跟前:“车队里是不是有一个叫林枫的少年?”
长清回答:“是有。”
安栖云吩咐:“把他叫来,我有事问他。”
名叫林枫的少年,是有些功夫在身的,尤为难得的是,他对安栖云很是衷心。前世的时候,他数次就安栖云脱难。
“姑娘,您找我?”
林枫似乎比安栖云还要小个一岁,个头却很高,笑起来有一个小小的虎牙。
安栖云摸着手中的玉佩,说道:“我听说你有些功夫在身,从今天起,就跟在我身边。”
林枫有些激动,又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
安栖云又嘱咐了他几句,正要放下帘子休息,林枫有些犹豫地开口说:“我落在后面的时候,似乎看见了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但是师傅们都说我看错了,”他摸了摸头,又转口说道,“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安栖云忽地顿住了。
说到面具男子,安栖云马上想到了自己清醒过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当时的情景有些奇特,她几乎把这件事当做是梦。
那个男子究竟是谁?
她本来对赵敛有所怀疑,但是赵敛是往东边走,而这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却跟在她的身后。
安栖云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那温热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手臂上。她回想起来,虽然那男子没有恶意,但是她却觉察到了冷意和危险。
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抖了一下。
安栖云还在思考,马车忽然停了,她听见长清说话:“姑娘,到了驿站,歇息一下吧。”
长清和渌水一个打帘,一个扶着她。
安栖云下来,随意一瞟,看见崔知意和傅祁走在前面。
崔知意走得较为靠前,傅祁略微站在后面,有一点距离,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位翩翩公子对前头的这位佳人含蓄的殷勤。
安栖云还没做什么反应,渌水就挡住她的视线:“姑娘累了吧,先歇息一下。”
安栖云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安栖云略微歇息了一下,就已经到了傍晚。
她下了楼,看见傅祁和崔知意两人已经坐在下头了。
崔知意侧坐着,只露半张脸,微微低头和傅祁说着话,傅祁有些心不在焉,手指间或敲一下桌子,然后往楼上一瞟。
恰好碰上了安栖云的目光。
傅祁立刻移开眼睛,专心致志地和崔知意说话,崔知意脸上的红晕更显眼了。
安栖云想,傅祁大概是要装作不认识自己。
以前总是这样,安栖云只管胡搅蛮缠,傅祁就不断往后退。
安栖云的眼神落在崔知意的脸上,看见崔知意虽然红着脸,可是眼睛不时悄悄地向安栖云看过来。
安栖云下了楼,自己找了位置坐下。
傅祁崔知意两人热热闹闹,周围聚了一圈人,说笑话,讲故事的,都去惹崔知意高兴,俨然一副众星捧月的样子。
安栖云身边跟着林枫,她小声问他:“听说附近有个南王墓?”
林枫点头,不知道安栖云为什么要问这个。
安栖云正和林枫说着话,崔知意站起身来,拉着安栖云;“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
安栖云避开了她,崔知意的手放在半空中,有些尴尬,她像是求救般地看向了傅祁。
傅祁走过来,扫了一眼安栖云身边站着的林枫,然后冷冷地看了安栖云一眼。
安栖云不怕他,也冷冷地回看了过去。
崔知意别有深意地打圆场:“安妹妹不喜欢热闹,我们别打扰她。”
傅祁发觉掌握之中的东西,似乎在不受控制地失去。
他语气更加冰寒,却不对安栖云说话,反而对崔知意说:“你不能总忍让她。”
崔知意心下的一点怀疑消除尽了,说:“你也对她好一点,安妹妹是心高气傲的人,受了你的冷落当然不高兴。”
安栖云没理他们,坐下,伸手夹了一块肉送进嘴里。
渌水如临大敌:“姑娘别生气,爱惜自己的身子!”
安栖云和林枫说完话,吩咐林枫在晚上不要睡觉,等待自己的调遣。她开始回想起前世的事。
江陵一直流传着宝藏的传说,只是谁也没有当回事。而崔知意,遍翻古籍,真的被她发现了宝藏的下落。
南王墓是它的掩盖。
而宝藏的钥匙,在安栖云身上。
前世崔知意在上京发现了这个秘密,将钥匙哄骗走了,这次安栖云绝对不会让她得逞。这驿站离南王墓不远,她也叫好了帮手,今晚南王墓,她一定要去。
前世她知道真相之后很不甘心,对那本古书的记载烂熟于心。那地方不太危险,只是很隐蔽。
她仔细想了想计划,没有发现什么纰漏,然后她放松打量了下周围。
王五殷勤地为崔知意忙进忙出,脸上带着酒醉般的红,似乎和其他忙着讨赏的下人没有什么不同。
崔知意向酒家买了一坛子酒,眼下王五正扛着走了进来,安栖云细声细语地说,顾念他辛苦,这酒是给他的。
安栖云眼珠转了转,一拍桌子,趾高气昂地指着王五:“你,过来!”
王五走了过来。
安栖云摸出一点散银,说:“这酒我买了。”
王五却不接,看着崔知意。崔知意沉吟片刻,说:“既然安妹妹要,你便给她罢。”语气中隐隐有委屈。
王五不甘愿地将酒放在安栖云的桌子上。
安栖云叹息,还差一把火。
她继续装作一个撒泼小姐的样子:“我突然不想喝,你把它撒在我脚下。”
王五脸上闪现一丝狠厉,但是很快被怯懦隐藏住了。
安栖云看着他,王五揭开盖子,一点点地将酒倒下。安栖云余光一撇崔知意,看见她露出一点貌似悲悯的面孔,却在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说。
直到王五浑身散发着一股戾气的时候,她才走了过来,将王五拉在身后,对安栖云说:“安妹妹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何苦为难他?”
安栖云看到,王五看向崔知意的眼神中多出来了一点额外的东西。
安栖云冷笑,像是要把火越少越大,绕过崔知意扔过去了一锭银子,看见王五接了,露出轻蔑的一笑。
王五眼神忽然凶光闪现,林枫向前走了一步,很警惕地看着他。
忽然从楼上传来一道极冷的声音,隐隐带着戏谑的笑意:“姑娘,你这刁奴欺主。”
安栖云被这声音一惊,这时才发现,小小的驿站里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堆满身肃杀之气的男人,虽然穿着灰扑扑的黑衣,但是气势惊人。
她抬头一看,二楼栏杆之后有一个面具男子,他站立在那儿,像是深夜生长于怪石上的孤松。
她一瞬间打了个激灵。
毫无疑问,这个面具男子和驿站里的肃杀之人是一伙的。
他的年纪似乎很轻,但是他只是站在那里,就令人难以忽视,他仿佛是黑暗中出鞘的寒剑。这里的神秘黑衣人隐隐以他为尊,安栖云猜想,他一定是哪个势力的少主人之类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