渌水端来温酒和糕点,她差使别的侍女为每人端了去,她则是将托盘放在了崔知意身边,这糕点似乎格外合崔知意的心,她一连多用了几块。
歇息得够了,卫夫人就着水榭风光,作了一幅画,众人品鉴了这画,就从安栖云的院子中走出。
安栖云没有跟着她们一起热闹,她在后面拉住了赵敛。
她小声问:“是你搞的鬼吧?”
赵敛挑眉:“搞鬼?”他反手扯住了安栖云,笑着说道,“我真有话要问安妹妹,请。”
安栖云有些想要退,但是又想知道赵敛是怎么晓得,什么时候将她当掉的东西赎回来的,于是还是由着他将自己扯进屋子里。
赵敛将门一关,自己坐下,说道:“坐下,我要审你。”
安栖云被他这像模像样的样子唬住了,满怀忧虑地坐下。
“你手头没有银子用,又不想被人知道,所以将屋子里的东西都拿出去当了,打肿脸充胖子?”
安栖云飞快地看了赵敛一眼:“现在你知道了,”她小声说,“既然你知道了,我也无话可说,那婚事,如果你想退,那便退了吧。”
安栖云说完,半天没有听见赵敛回答。
她抬头,看见赵敛幽幽地看着她,目光能杀人。
她抖一下,说:“我说错什么了吗?”
赵敛气结:“我若是想要退婚,何须刻意帮你隐瞒?”
安栖云拧着眉头想了一下,她仿佛听出来了一点愤慨,愤慨什么呢?
赵敛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硬邦邦地说:“我还没有审完。”
安栖云挤出笑:“您请。”
赵敛闲闲揉了一下手指关节,问道:“你穷困潦倒的事,还告诉了谁?”
安栖云说:“……荀公子。”
赵敛并不意外:“为什么告诉他?”
安栖云实话实说:“我那天去当我的琴,被他发现了,不得已,就说实话了。”
赵敛转头认真地看着安栖云,似乎在分辨安栖云实在说实话还是假话。
赵敛说:“那这件事儿就这样过去。”
安栖云歪头想了一下,觉得赵敛如此轻松放过她,实在是不像他了。
见赵敛没有话要“审问”了,安栖云忙问:“你会告诉燕王吗?”
赵敛弯唇笑了笑:“我干嘛要给自己没事找事?我还要早点娶你过门。”
安栖云一愣。
赵敛站起来,将安栖云的手拉出来,将她的五指分开,让她的手摊开。安栖云疑惑地看了一眼赵敛。
赵敛五指一张,从掌心掉下来一枚白玉,用细线挂在手指上。
这白玉牌落在安栖云手中,丝线也委然落在她掌心。
安栖云看着这玉牌觉得很眼熟。
赵敛说:“这玉牌可以命令我的暗卫,这一块交给你,”他一笑,“如今,世上只有两块,你一块,我一块。”
这话似乎别有深意,安栖云想要问,又不太敢问清楚。
她忽然发现有一点问题,她问:“如今,曾经有许多块吗?你曾经送给了谁?”
赵敛笑着说:“一个女子。”
安栖云气性突然上来,将这玉牌塞给赵敛,说道:“什么稀罕东西,拿走。”
赵敛重新将玉牌放回安栖云手中,说道:“你忘了吗?你曾经弄碎过一块玉牌?”
安栖云眨了一下眼,忽然想起来了,赵敛在伪装身份的时候就曾经给过她一块玉牌,并说这玉牌能够差遣他的黑衣人。
当时安栖云只以为他是在故意看热闹罢了。
后来,她又带了这玉佩几次,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让她给弄丢了。
安栖云握着玉牌有些呆愣。
赵敛握住她的手,语气似乎是带着温柔,又似乎是带着威胁:“不要轻易弄碎它,更不要弄丢它。”
安栖云握着玉牌,抬头问赵敛:“为什么要把它给我?”
赵敛说:“虽然你在闺阁之中,但是我总是觉得有些不放心,似乎……要将你保护得很好一些才行。”
安栖云低头很小声地说了一声:“谢谢。”
赵敛说:“我不想听谢谢。”
安栖云问:“那你想要听什么?”
赵敛笑道:“比如说,我会珍惜的。”
安栖云郑重地说:“我会珍惜的。”
赵敛满意地笑了,他推门要走,安栖云问她:“今天你为什么不先告诉我,反而忙着我和渌水瞎胡闹。”
赵敛转身笑:“你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安栖云,哑口无言。
赵敛推开门,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说道:“崔氏小动作太多,不能留了……晚些时候,你会听到一些有意思的事的。”
安栖云没有想到赵敛会操心这些事情,她怔了一下,回过神来,赵敛已经走到院子里了,她冲着赵敛喊道:“留下崔氏的那只鸽子。”
安栖云看见赵敛点了点头。
第54章
当晚, 崔知意本要和卫夫人一同回宫中, 但是崔知意忽然浑身无力, 咳嗽不已, 燕王妃叫了府里的大夫看病, 大夫沉吟许久,说恐怕是时疫。
于是, 卫夫人一人回宫,留下崔知意待在燕王府。
燕王妃临时差人收拾出一间偏僻的屋子, 将崔知意接触过的器物都烧了个遍。崔知意当然也被独自关在屋子里。
安栖云在晚间听到这个消息,目光立刻看向了渌水, 问道:“是你搞的鬼?”
渌水嘻嘻笑道:“是世子搞的鬼。”
安栖云沉思:“崔知意根本没有病, 就是你送的那糕点和酒水有问题, 是赵敛做的?那大夫也是赵敛的人吧?”
渌水笑道:“姑娘心中有数就行了,不必多想。”
安栖云和渌水说话的时候,赵七过来送东西,长清接过他递过来的盖着黑布的托盘,将这东西呈到安栖云面前。
安栖云将黑布一掀开, 原来是一只笼子,里头关着一只白鸽。
赵七小声说:“大夫说完是时疫之后, 崔氏十分警醒,在众人走后,就吹了哨子,不过片刻,就有一只鸽子落了下来, 她似乎是要往外传消息,幸好我们的人都在,将这鸽子抢了过来。当然,幸好姑娘神机妙算。”
安栖云笑了一笑。
这白鸽出生地是江陵,它传信是从别的地方传到崔知仕手中。崔知意兄妹之间传递消息,就是通过这鸽子。
将这白鸽弄到手上,是为了掌握崔知仕那边的信息。
先前在北上的路上,她不能像现在这样做。那时候,将崔知意送到崔氏亲戚家就已经是很冒险了。她是抓到了崔知意的错处,才能占先机,没等崔知意反应过来,就把她送了过去。
她是想在那个时候就将崔知意软禁起来,但是崔知意毕竟还是一个小姐,安栖云身边的人不会答应她这样胡闹的。
如今在燕王府,赵敛给她解决了一切麻烦,崔知意身边的人就算有冤要诉,面对赵敛,也申诉无门。
她将鸽笼的黑布盖上,对着赵七说:“替我向你们世子说一声谢谢。”
看着赵七走到门边,她又问道:“等等,崔知意她……怎么样了?”
赵七回答道:“世子吩咐了,崔氏不能见他人,但是姑娘若是有话要说,也是去得的,毕竟,她也不是真的得了时疫。”
安栖云点点头。
深宫之中,安阳公主听了卫夫人的话,冷哼一声,道:“崔知意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得了时疫。”
卫夫人沉吟道:“公主的意思是……”
安阳公主挥了挥手,让卫夫人下退。
夏书走上前来问道:“公主,那崔姑娘既然不是时疫,就一定是被人所害了,公主打算怎么救她?”
安阳公主看了看自己鲜红的丹蔻,很不在意地说:“崔知意与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看她自己造化。”
夏书点了点头,就退下。安阳公主忽然扬了手,说道:“且慢,”她沉思了一下,说道,“之前听过崔氏讲过的几件事,我很感兴趣,你去崔氏住处,将她的随身东西都带过来。”
夏书退下后,安阳公主对着铜镜整理了妆容和衣裳,静静看了自己片刻,面色肃然地出了宫门,来到皇帝萧瑾的寝宫。
大殿空阔,点着的烛火如同火龙一般,阴郁的黑色没有被火龙驱散,反而愈发深沉。
萧瑾提笔,过了好久却没有落下一个字。
他看见安阳公主,放下了笔,说道:“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