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袤无垠的夜空下,清风吹起陆子卿两三缕碎发。周楚楚戳了戳他,却听闻他呼噜声渐起,再一看,陆子卿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周楚楚心头一暖,这才有了淡淡的欢欣。
适才在宫内休夫,处死赵佳凝时,周楚楚都没有这样的欢欣,而陆子卿在自己身边时,她便觉得放松,那是无比自由般的放松。这是她重生后第二松弛的时刻,第一松弛,是陆府初见时的光景。
周楚楚任由陆子卿靠着,即便肩膀略有些发麻。头顶圆月高悬,星光熠熠,照在二人身上,将他们照得彷如一对璧人。
薛清冷冷站在远处阴影里,托着婢女的手,神色幽微。
婢子愤愤道:“这齐王妃也太不要脸了,刚休了齐王殿下,就当街和陆府公子搅在一起,真是不知检点!”
“她哪里不知检点?”薛清头也不抬,只静看着,“既然休了夫,她和谁在一起,你我就管不着了。”
“周楚楚,不简单。”薛清回了身,眼神中满是寒意。
“我托人为女帝送了玉簪,才勉强留住了哥哥一条命。赵佳凝无人可保,就地杖毙,这一局,齐王妃大获全胜。”
“小姐不必太过在意这种小人。”婢子低头道,“只要不惹到咱们,咱们也不用去惹她。”
“你说得对。”薛清微微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周楚楚,道:“要不是因为我那病夫君。我也不至于成天依附着哥哥。如今他去了磁州,也好,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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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8-调戏
静若无人的齐王府内,夜色昏沉。府东一字排开的厢房里,一男子正大口喘着粗气。
他面色苍白,几乎不带一丝血色,裸露的上半身瘦可见骨,一看便是久病之人。
男子抿了抿干瘪的嘴唇,微声道了句:“清清……”
没有人回应他,除了窗外几只寒鸦栖枝孤鸣。清冷月光透过窗枢,撒下淡淡银辉。辉芒透落在一卷白鹭双飞的山水画上,饶有一番素雅情致。
男子独自仰望着那副画,眼中神智浑浊不清。
忽而“吱呀”一声,厢房的门被推开。周楚楚推门而进,笔直地站在男子身前。
“王妃……”男子似有些诧异,要知道,自己可是有妇之夫,旁的什么女子是不能擅自进房的。
“你别怕,我来只是告诉你一件事。”周楚楚妥帖地笑着,眼里却看不出一丝温软。她处理了齐王与那赵佳凝,现在,便紧赶慢赶着来对付薛清。
周楚楚慢慢踱着碎步,巧笑倩兮道,“我已经休了那齐王薛海,他也被发配磁州,所以这齐王府以后恐怕是不住人了,你和你夫人,想必要另寻居所了。”
“这……”男子面露难色,咳嗽道:“嫂嫂的事,我听说过了,我……我是没有问题,只是这身子骨……你也是知道的……”
说着又好一通咳嗽。
见周楚楚无言,那男子又道:“烦请……烦请嫂嫂多留我们夫妻……夫妻二人一些时间,等找到新居所,我们就搬出王府……”
“不行。”
周楚楚甚是冰冷地摇了摇头,眼底不见一丝丝的感情。她冷眼对着床上形如枯槁的男子,果决道:“我要你们夫妻二人现在就滚出齐王府!”
话音刚落,门外便怒气冲冲地涌进一群年轻力壮的府卫,他们二话不说就将那男人拖下了床,直接甩到了地上。
“你们在干什么?!”
薛清火急火燎地从门外跑了进来,一把抱住瘫倒在地的丈夫,顾进畴。这顾进畴原只是一介穷寒书生,无父无母,入赘给了薛家。而这薛家从来就不承认这个病罐子女婿,连带着薛清,也不大愿意承认。
这些年要不是薛清卖力讨好着薛海,能够暂居在这齐王府内,只怕夫妻二人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现下周楚楚要赶他们出去,夫妻二人也是束手无策,只能任其宰割。
“我是齐王的妹妹!你们谁敢动我?”薛清冲着满屋的人费力大叫,怀里的顾进畴瑟瑟发抖,咳嗽也愈发严重。
“妹妹?”周楚楚莞尔,“齐王都已经是一只落水狗了,他的远房表妹,还有什么资格耀武扬威?”
周楚楚细细打量着薛清,从前她没仔细瞧过,只当她是个安守本分的小姑子,却不曾想也做出手递白绫这样狠毒的事,自己又怎能咽下这口气?
如今的薛清,跪伏于堂下,紧紧抱着她那不成气候的病弱夫君,早已没了上一世那样嚣张跋扈的锐气。两只乌黑眸子清泪涟延,钗饰散乱,甚是凄绝。
够吗?还不够!周楚楚就是要看她烟飞魂灭!
她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将薛清与顾进畴分开。薛清拼死不从,死死拽着顾进畴,不肯松手。
“敬酒不吃吃罚酒?”周楚楚不禁冷笑两声,下令道,“那就别怪我心思狠毒!”
“来人!把他们给我拖出去!把他们的东西全都给我扔出去!”
薛清强忍着眼泪,顾不得反驳,她此时此刻只想抱着夫君,这是她唯一的念想。
“清清……”顾进筹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眼,喃喃道:“你来了……”
“我来了……我就在这里……”薛清紧握着顾进筹冰凉的双手,哭泣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走的,我们就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哪儿也不去?”周楚楚哼了一哼,铿锵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初这齐王府便是我娘家出钱建的。如今我休了齐王,这府宅,自然也该归我来管!””
“你若不服,那就去进宫禀告陛下,看她是帮你,还是帮我!”
“周楚楚……你好狠的心……”薛清狠狠瞪着神色平静的周楚楚,心如乱麻:“当初我就应该坚持不让你进门,谁知你有了齐王妃的头衔,说话做事更没了规矩!”
“我没规矩?”周楚楚上前一步,挑眉道:“你那好哥哥在外面风花雪月的时候,他可曾有想过规矩?!”
薛清正欲再行反驳,却不曾想怀中的顾进畴淡淡道:“清清,我们还是走吧……天下之大……何处无以为家?”
薛清抚了抚丈夫满是憔悴的病容,沉思片刻,愤恨道:“走就走!周楚楚,你给我记着!今日之仇,我薛清来日必报!”
说罢,她果真扶着顾进筹一点一点向外走去。周楚楚看着夫妻二人渐远的背景,心中隐约勾起一丝丝的恻隐。
虽然那薛清前世处死了自己,可她的丈夫许是无辜的。顾进筹除了身子骨不大好,可为人做事却是温雅清隽,自有一派君子风骨。这样的人,被自己硬生生地驱逐出府,怎么想都有些过分。这到底也算是相识一场,自己想对付的是薛清,又何故连累她的丈夫呢。
周楚楚左右无言,看着房中那幅双鹭齐飞的水墨,不由陷入沉思。
“青鸾,我是不是太狠了?”
周楚楚问向旁边的婢子,脑海里全是薛清夫妇二人失魂落魄的背影。
侍女青鸾福了一福,娴雅道:“王妃深思熟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想必都有原因,小人不敢置喙,唯有安心去办的心思。”
“好。”周楚楚强捂住胸口,释然道:“你明日派人为那顾进筹送些银票去,不用太多,够他们在京都城外添置新屋即可。当初薛清铁心下嫁贫民之子,早就和薛家人断了情意。现在又被我紧紧相逼,还真说不准他们能住到哪里。”
“我不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有多慈悲。”周楚楚盯着那幅顾进筹亲手所做的画,冷言道:“我是为着自己和伯逸的那一点点情分。”
……
“我那痴儿又去哪儿了?你说!”
陆府内,陆文山正手持棍杖,对着被抓包的明泉用力打着。那明泉的屁股被打得通红,愣是绝口不提陆子卿跑去喝花酒的事,只哼哼唧唧忍着,不透半点风声。
“我想起来了,爹爹。”陆子衿恍然,忙提醒道:“今天我经过子卿的厢房时,听见他和徐家公子窃窃私语,没准他知道子卿的下落。”
“徐家公子?”陆文山摸了摸胡须,神思道:“哪个徐家公子?”
“就是那个叫徐厚才的。”陆子衿看向门外,说曹操曹操到,才说到他,那徐厚才便拖着醉意汹涌的陆子卿偷缩头缩脑踏进了房。
看陆子卿那醉生梦死的模样,想必也是喝了不少的酒。嘴边口水凝滞,支支吾吾,简直毫无世家子弟的样子。而那那徐厚才也不情不愿地拖着,亦是累得气喘如牛,顾不得什么公子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