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先生把戒尺放下:“哦?”
叶思眠便举例:“周子景心思灵活却嘴上无门,什么事在他那里停不过一天,但是,他却十分仗义且言出必行;李子米手拙脑笨,读书识字速度缓慢,一日上书两次已属罕见,但他却持之以恒,从未假我手半字;齐安乐勤学苦练却也不墨守陈规,在知道自己的进度时直接放弃抄写这项无用功,转而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自己短板的骑射上,对自己和周围环境的了解十分精准……”
听完,季先生平静地说:“那我还要谢谢你帮我测试学生?”
叶思眠直接伸手:“我错了,先生罚吧。”
一个高高拿起后,季先生把戒尺轻轻往叶思眠手心一敲:
“注意分寸。”
翌日,全书院都知道叶思眠不能再帮他们抄书,纷纷像以前一样不再搭理他半眼,不再当这段时间说的话有半分真心,“哥俩好”“兄弟一生一起走”等豪言壮语更是被抛到九霄云外。
季先生和荀博余对此一时不知该作出什么反应。
夜间,叶思眠则是在一张小纸条后跑到约定地点,从周子景手里接过《夜间怪谈》。
周子景:“兄弟,你爱好真广泛……”
叶思眠翻两页谢过,开始对他进行一对一私人辅导。
第二天,李子米,《潇湘记事》。
第三天,齐安乐,《七大家》。
第四天,李子米,《西行路》。
第五天,李子米,《兵器图解》。
第六天,钱多多,《聚宝盆》。
第七天,王映曲,《书画小赏》。
……
年底,季先生在考核各位学子后给不少人发了“优”,夸赞进步,又给不少人发了“良”,勉励继续,接着给几个人发了“及格”,让他们以后别再掉回不及格。
最后,季先生在雪景里宣布今年的学业结束,由着大家在激动欢呼后慢慢沉静下来,道别:“先生珍重。”
季先生回礼,知道里面不少人明年不会再来,照旧当师生缘由此断绝地认真道别。
叶思眠安静站在角落,在学子们到来之前掐好时间把门打开,看他们一个个离开,直到学堂里只剩下他和季先生。
季先生侧头过来问:“你不出去一起玩闹?”
屋外的雪还未清扫,有人一脚踩上去就是一个趔趄,旁边的人哈哈大笑,却在下一刻摔到雪里。在场的人就纷纷笑话起来。
一个雪球被砸到笑得猖狂的周子景身上,他迅速捞起一把雪就丢回去,砸向第一个摔倒的人,却不小心殃及无辜——
一场雪仗就此开始。
叶思眠看一会,低头羡慕:“不了吧,大家玩得好好的,我一个不熟的人跑去多打扰气氛呀。”
季先生盯着他,似笑非笑。
叶思眠就在这目光下站了一会,抬头忍不住笑地跑过去捧雪揉成一团,砸人!
一团雪花在齐安乐身上散开,他转身就把手里的雪球按照直觉丢出去!
“身后!”
“左边!”
“正后方!”
长元在旁边四面看着打小报告,叶思眠就在这消息下,每逢自己被砸的时候都次次都躲到别人身后,每次丢雪球的时候也避开不少偷袭,把战局搅得更乱。直到后来众人发现端倪,对他实施联手围剿。
季先生就坐在学堂看外面,又在荀博余从经馆过来后指指外面:“去吗?”
荀博余笑笑:“不了,年纪大了,不跟他们一起闹。”
季先生对着荀博余的少年老成不多说,让他也坐在一边。
雪球纷飞里,外面逐渐下起雪来,众人在发现这点后更想玩得疯闹,季先生却出去喝止,一个个指着让出去,最后,他看向叶思眠说:“留下来?”
叶思眠笑笑:“我去给张姨上柱香,看看她,说说最近半年的事。”
于是,再一个守岁里,季先生的千金照旧只见到了荀博余,又在年后出阁。
出阁那天是一个难得的晴天,叶思眠也是在尘埃落定时才在酒席上恭喜着季先生和荀博余,又随众人一起给荀博余劝酒,说他以后要是对小师妹不好,季先生肯定拿戒尺抽死他……
荀博余被蒙馆和经馆的人灌得醉醺醺,开开心心来,晕晕乎乎去,完全懂了什么叫洞房花烛醉新郎。
第三天,荀博余配小师妹一起回门,给早到学塾的同门们都散了喜钱。
叶思眠是第一个回到学塾的人,自然也收到了。
接过喜钱,叶思眠去买了串冰糖葫芦就坐在学塾门口,一个个欢迎着今日归来的师兄弟,指路哪里有喜钱,又继续坐着。
长元搁旁边一起,叹息:“啊……”
叶思眠看他一眼。
长元:“真是安宁啊。”
赞同完,叶思眠就看到一只野鸡蹭蹭蹭就往这边跑,直直扎进他的怀里。
熟悉的花色,熟悉的体格,是个老熟人——应该说,是老熟鸡。
叶思眠抓起僵硬的野鸡精就把它放到灶前烤火,半晌,缓过来的野鸡精看看叶思眠,在认清人后对着灶台就是一阵悲鸣:“咯咯咯!”
救命呀!有人要吃妖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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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章七
野鸡精的哀嚎被一根细绳止住, 而叶思眠则把顺水烧的水放到木盆里, 对野鸡精做个噤声的手势:
“嘘。”
想吧嗒吧嗒掉眼泪,但是冬天太冷, 怕冰碴子直接扎毛里。野鸡精就怀着这种上断头台的心情看叶思眠把木盆端起来,端过来, 端出去……
热腾腾的雾气就像他的心, 唰唰地就碎到不见边际。野鸡精临终抒情一把, 闭眼等一个天黑。
一会, 叶思眠端着空空如也的木盆进来,拎个笼子。
野鸡精愣了。
叶思眠把野鸡精放笼子里,丢自己的偏房门口,拿着几块布就把笼子围得密不透风。
野鸡精呆笼子里好一会, 才在骤然的一暗里想到:自己还能活过今天!
外面的阳光透过一层厚布再照进来一点, 不会再被雪映到亮得刺眼, 周围的寒风被风挡住大半,也不会再多冷一会。
野鸡精就在严丝合缝偶尔还有重叠的布围里僵硬着蹲了一会, 见自己着看不到外面,外面也没什么特殊的动静, 就小心窝下, 听外面有人走来走去:
有时候走在雪上, 咯吱咯吱, 有时候走在青石板上, 哒哒哒, 有时候还会夹杂着一些其他的声音。
——比如清扫杂物, 搬动东西的声音。
“新春快乐。”
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野鸡精在这之后抱怨两句:大冬天的冷死了,一点也不快乐。
但外面别人应答得高兴,不会理会他,他就自己点着头赞同。点着点着,野鸡精慢慢失去意识,逐渐听不到外面的话……
叶思眠在这之后再次给某位新报到的师弟指了路,继续扫雪铲雪。到了午时,他便在季姑娘照旧准备好饭菜后端了一碗离开。
——季姑娘离开两日,季先生食欲不振,现在回来了,他倒是好了许多。
到偏房后,叶思眠掀开布见野鸡精睡着了,就把碗里的饭菜都吃完,然后照旧收拾桌子洗碗。
收拾完一切,外面再来的师兄师弟已经有叙旧完毕的荀博余去接待,叶思眠按照计划就呆在偏房里悠悠练字。
今日已经来的新面孔有不少,里面也有好几个年纪很小的小公子,还有两名结伴而来的小小姐,叶思眠估计着他们都是去蒙馆,就照着已经写过好几套的《蒙学十三经》继续默写《幼学琼林》。
一个,两个……
人手一套的教材,季先生已经在不久前全部交给叶思眠负责,长元就在这种情况下数着今日的新面孔有多少,将他们的人数和其他蒙馆的人分开,又在见到那些熟面孔后找出他们的学习进度,将他们之后需要的教材按照需要的先后顺序排序。
数好每个人接下来所需课本后长元住手,百无聊赖地坐屋顶,又看到季姑娘端着盅过来。
叶思眠在季姑娘敲门后停手,接过托盘。
季姑娘解释:“爹见你离席太早,恐尚未食足,便让我过来一趟。”
叶思眠谢过。
季姑娘就把汤放在桌子上,又听到有声音从方才拦了她几步的笼子里传出,微微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