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彰彰的神情流露,于今朝来讲是极其稀罕的。
秦九酝困惑地问:“怎么了?”
“想瞧他在史书内,立于何等高位。”今朝哂笑。
“谁?”
“你不认识。”
“一句废话。”秦九酝开嘲讽,“你身边所有人我都不认识,可你提名字我肯定知道。”
顿了顿,意识到此话有歧义,便为其打上补丁,“只要他在史书上留有姓名。”
譬如林珩。这小少年一样不得了,起初追随今朝立了不少功,后期独立了锋芒也不弱。
今朝置若罔闻,仅给予了大小姐一个余光。
行吧。
秦九酝明白他是不愿说了,就佯装不在乎地轻嗤一声,转头同他一齐远眺。
一座座耸立的高楼窗户闪着微弱的冬日金光,几条泊油路、数不尽的绿树点缀其间,一群群赶早高峰的上班族密密麻麻地汇集在马路、地铁口。
好一副休明盛世的画卷。
秦九酝瞅着瞅着,不由自主地侧目瞟向旁边的今侯爷。
虽然他不曾表露,但是秦九酝能依稀感觉到,他很喜爱21世纪,很喜爱这个和平安宁的现世。
她细细忖量过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此是他当年的抱负吧?
可惜了。
秦九酝双眸一暗。
“小姐。”
蔡叔打开拉门,出声截断了大小姐的心底唏嘘,“已经为你简单整理完了,我先走了。”
满意了?
秦九酝撑着栏杆,侧身想嘲一嘲,然而当目光触及蔡叔已然白了的鬓发,话语一凝,换作了,“路上小心。”
“好。”蔡叔开怀点头,“小姐也注意休息,别吃太多外卖……”
“停!”
见他隐有长篇大论的势头,秦九酝忙打断他,“我知道了,慢走不送。”
蔡叔懂秦九酝不喜人废话太多,只好简单地又告别一次,转身离去。
秦九酝始终偷瞄着,确保他真的撤了,且不会遽然杀她个回马枪,才一拍今朝肩膀,“你要换我们的衣服?”
今将军单手支着护栏翻身,脚落阳台,缓步进入客厅,淡漠地瞥了几眼沙发上的一叠叠衣物,“帮我选。”
他真要穿!
秦九酝俏脸再装不了冷酷,抑制不住地想有表情。
奇怪了,明明对待自个的服装她能很随意,对待今朝的却照着他比了又比,怎么都不满意。
买少了!!!
“你换我们的衣服干嘛?又没外人看。”
唯恐今朝等得不耐烦,秦九酝尝试找话题转移他注意,拖延时间。
“有。”
……嗯?
·
“长颖准备,”
一辆泊在郊区农家乐前的面包车里响起对讲机的电流音,老黄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马路对面再进一些距离的寺庙,“秦小姐快到了。”
他话音甫一落下,一位打扮利落的女人便从农家乐出来,行至一辆轿车旁似想上车离开,但她骤然留意到不远处的寺院,犹豫几秒,将车锁了,悠闲地冲那座庙宇而去。
女人剪一头清爽短发,相貌白净,不带一点妆。
是任长颖。
她耳朵内塞了微型耳麦,锁骨的项链有最新型的针孔摄像,能把待会慈悲寺目睹的一切统统记录。
随着任长颖渐渐逼近慈悲寺,一辆低调,实则市场早已停产的黑色辉藤自公路尽头驱来,于慈悲寺的朱红山门前停下。
任长颖状若好奇地瞟去……继而愣住。
这一愣,不是她按照剧本有意演的。
并且不止她,面包车中的老黄及几名便衣警察一律怔住了。
但见车门拉开,一条修长劲瘦的腿踏出车厢。
末了,一位容色隽拔,剑眉俊目,神情寡淡却无形给人一种目空一切之感的青年腰身微弯,下车站直。
黑衬衫与黑色的休闲西装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匀长的两指捏着衣袖扣子理了理,旋即转身朝车厢摊开,掌心向上。
一只白皙的纤细玉手搭上他,一名发色染成奇特雾霾蓝,穿一件牛仔短外套配黑短裙的女大学生,借他的力折腰下车。
他们是,今朝同秦九酝。
两人服饰风格各异,可站在一块反而出奇的配一脸。
然而令众警方呆住的并不是此事。
“秦小姐卧底咋还带家属捏?”
面包车里,老黄的同事先反应过来,捂着对讲机问,避免拥有和任长颖一款配置的秦九酝听到他们对话。
“你看得到?”老黄更惊讶。
他原本是有些奇怪,旁人又瞧不到今朝,他换身衣服干啥?
他同事懵了,“那么大个人摆那儿呢……我又不瞎。”
“怎么回事?”老黄皱眉冲对讲机追问。
“……呃,是他们临时决定的,说这样方便那位男士行事。”
充当秦九酝司机的也是警察,方才车厢内猛地冒出一个大活人,险些没吓得他原地去世,缓了好一会才禀报:
“秦小姐让我转告,因为那位男士不确定能不能成功化实体,所以没提前通知我们,不过即使多了他影响也不大,他有自己的计划,我们按照我们的来即可。也不用怕慈悲寺认出男士,他有办法。”
话尽于此,将他们担忧的全解释周全了,老黄也没什么可驳的,“那位男士就是今将军。”
众人一片哗然。
一个调查小组的,早前老黄与秦九酝的警民交谈,他们自是清楚的。
“一切原计划不变!”老黄厉声吩咐,“并且如果今将军需要,尽量配合他!”
“收到。”
另一厢。
秦九酝揽着今朝胳膊,佯装无意地睨了眼任长颖。
后者已然掐着自己腿,强行从怔愣中回神了。
两人目光短暂地在半空交汇一瞬,秦九酝先移开了视线,牵着今朝踩着台阶,径直步入慈悲寺。
“诶,施主……”
守在大门口的和尚亟亟站起身,出声喊住两人。
今朝驻足,俊目乜向和尚,眸无波澜。
压迫感扑面而来,和尚动作一僵。
“怎么?”秦九酝酷着一张俏脸,极力以缓和的语气问道:“现在要买票了?”
如此既不显得疏离,又不会让人认为容易相处。
是老黄教她的。
“不是不是。”
和尚一听她并非头次来,松了口气,“施主是要还愿?”
“嗯。”
秦九酝笑意盈盈地朝她的今将军望去,“我上回求的姻缘很灵。”
今朝轻瞥她,不语。
艹。
秦九酝磨牙,不露声色地用胳膊肘捅了捅今朝。
老娘最期待的戏码,你倒是接戏啊!
今侯爷偏不,淡然地端详一圈慈悲寺临山临水的环境,仍然缄默。
秦九酝注意到和尚表情暗含的警惕越加昭彰,不禁心头一紧,一刹那弄不懂今朝怎么了,只能凭着感觉走。
“你……”她骄横地一把抓住他衣领。
然而刚开口,手便被一股冰凉攥住,冷冽的嗓音截断她话锋。
“再闹,”今朝圈着她手腕,微微俯身,凑近她耳畔,低低道:“亲你。”
秦九酝心脏重重一跳,下意识地想嚎:你来啊!
奈何行动的矮人症发作,她倏地甩开他,嗤笑:“切。”
尽管她努力想维持冷酷的神色,但悄然攀上双耳的微红已经暴露了她。
一旁的和尚瞅此,反倒放松了戒备,慈祥地笑道:“我带二位到大堂拜佛吧。”
“……嗯。”
秦九酝应声,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同今朝不像是情感外露的人,太刻意的表现出深情款款反引人怀疑。
“放松。”今朝搂着秦九酝左肩,语调漠然地安抚:“自然。”
秦九酝咽了口唾沫,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即使不想承认,她终究是紧张的。
这与她自动自发地卧底行为不一样。先前不在意,所以凡事随心所欲,举止便自然而然;如今由于事态早有安排,秦九酝就不知该怎么办了。
和尚领两人抵达寺庙正厅,秦九酝忍着恶心,咬牙向忘名的佛像拜了几拜。
“施主不拜?”和尚打量冷然立于门外的今朝,试探道。
“我不信。”
和尚轻笑,“您不信又为什么来呢?”
“一,陪她。”今朝注视秦九酝背影,临了斜乜和尚,单刀直入,“二,看中这儿地形,与你们谈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