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那我是……什么身份?”
徐仁宇没有再回答,看了一眼徐志勋,专心吃早餐。徐志勋知道他把解答的任务交给了自己,但他也不敢多说,多说多错,只简单提了几句:“一位有名的悬疑探案小说作家,在此之前,是一位证券从业人员,任职的公司就是我家的大韩证券。更具体的,在早餐之后我会跟你细说,现在还是先吃饭吧,都要凉了。”
陆东植食不知味,他仔细观察饭桌上的姐弟,徐仁美从头到尾毫无破绽,徐志勋眼珠子乱转,就是不敢看他——这就是他的突破口了。
从同伙到朋友,又从朋友到前同事,关系的亲密程度一点点在削减。但如果他们的关系真的那么生疏,怎么会有如同成了习惯一样的晨跑?
他绝不相信,一个“普通商人”会专门给“普通朋友”准备一间各方面都投其所好的“客房”,还有方便行动的车。他的记忆是混乱了,但是那些人求饶的可怜眼神、临死的哀嚎咒骂、喷溅到脸上的温热鲜血,他记得很清楚!
现在的情况,更像是……自己记忆紊乱后不可控,这对姐弟想跟他拆伙!
陆东植低垂着头,长长的绒绒的卷发搭下来,遮住了他凶光烁烁的眼神:我可是……精神变态杀人魔啊,哪有可能那么容易如你们的意!
宝马735,黑色,1999年的。当陆东植在车库看到这辆他心中的黑色妖姬时,他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这车是自己的,不是徐志勋送的。
这是电影《绝命快递》系列一中的那辆。电影是他最喜欢的电影之一,车也是他最喜欢的车之一。世上除了他本人,没有人会这么对自己这么好。
徐志勋这个弱中之弱,放在以往的自己面前,看都不会多看一眼,怎么可能是朋友?勉强算成同伴,可能都是看在他姐姐徐仁美那个狠毒绝情的女人的份上!
那双久久看着地上凄惨死去的女护士挪不开目光、本应充满悲悯却强行按捺兴奋的眼睛,多像自己啊。为什么想要抛弃自己呢?
陆东植拉开车门,坐上去,摩挲着方向盘。要是杀掉,以后到哪里去找那样一双眼睛呢?
我们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转头去看副驾驶上的徐志勋,“小舅子”耳朵上那对蓝宝石耳钉很碍眼,徐仁美亲自戴上去的,戴的时候靠得非常近,像是要亲在一起。
以自己变态杀人狂的经验和徐仁美变态的控制欲做赌,陆东植觉得那对耳钉一定有其它的作用,例如监控动向。不过他不在意,如果这个可以让徐仁美稍微放下点戒心的话。
“那么我们这趟寻找记忆之旅,从哪里开始呢?”陆东植懒洋洋地问。我倒要看看你们给我安排了什么节目。
“先去你爸爸他们经营的烤肉店。”徐志勋把手机伸到他面前,让他看上面的地址:MR.肉共和国,XX洞XXX号。
“爸爸”经营烤肉店啊?这么平凡?不知道找的演员演技好不好?情到深处哭不出来那可太尴尬了。
“轰——”陆东植发动汽车,开出了地下车库。
冤家路窄。
与会的两人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在一个由政府部门组织的座谈会上见面,毕竟行业不同,圈子也有差异。
立麦前的官员正在慷慨激昂地演讲,号召大家为建立更好的首尔出一分力,下面正对着的那个圆桌旁,毛泰久和“徐仁美”都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膝上,随时准备给点礼貌但不激烈的掌声。
两人中间原本隔了个人,但是那个人看他们像是相识,过于识相地去了别的座位。他特意制造的聊天机会,这两个没一个领情,空着的座位一直空着。会议期间两人没有对话,会后才一前一后去了会场外的露天咖啡厅。
遮阳伞之下,两个人看似和和气气的自我介绍,却没一个把手伸出来。
“你好,我是成运通运集团的社长,毛泰久。”
“你好,我是大韩证券副会长,徐仁美。”
“……”
“……”
都把对方查了个底掉,公司业务也没有重合的地方,居然一时间无话可说。
要不是顾忌各自的身份和场合,这两个都想掏枪在对方身上射上七八个窟窿。
终是徐仁宇惯于忍耐,毛泰久缺少耐心。他开了口:“你做了什么,竟然能让父亲给我警告。”
“我们其实没有什么死仇,矛盾虽然是你先挑起的,但是谁让你有个好父亲呢,他不倒,你就有得活,我跟我弟弟只能忍了,不但忍了,还割出去好大一块肉,说了一些比较难得的投资方面的消息。”徐仁宇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看似平静地在描述,实际上手背青筋暴起。
毛泰久看得想笑。他没有因为“徐仁美”暗示他拼爹而生气或受到挑拨,虽然他确实想弑父。他现在只是觉得很有意思——一个男人为了活在阳光底下竟然能放下男性尊严扮作女人,而且还成功了。
这并不代表他对“徐仁美”的杀心没了,在他眼中,世人皆可杀,被他判决只是早晚的问题。
他也如实说了:“那是你和我父亲的交易,我还是要杀你的,还有你弟弟,你弟弟的朋友。”
这人比我疯。疯得有多厉害,输得就有多快。可怜毛老会长一代枭雄,要后继无人了。徐仁宇微微一笑:“那你先排队,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例如你背后的这位,眼神相当炽热啊。”
毛泰久没有转头。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烟草味。
金光日招呼都没打就在伞下拎了个椅子坐下:“聊什么这么开心?加我一个。”
“聊谁先杀我。”徐仁宇已经有点兴奋,手很痒,蠢蠢欲动地摩挲着咖啡杯。
纯情少年一样的金光日将长长的胳膊搭到了“她”的椅背上,笑得温柔又可爱:“姐姐,你这么好看,谁舍得杀你啊。”
毛泰久懒得骂他有眼无珠,安静地喝咖啡。
徐仁宇伸出手指,放在金光日喉结旁边,用力往下压,感受他血脉的搏动:“你呀。几个月前就在我别墅区外边转了好几天,却一直不来找我,害我等得好辛苦。”
稍稍把椅子往后挪了一点,躲开那修剪得宜但有力的食指,金光日委委屈屈地道:“姐姐,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现在,爱好变了。”
他带着点儿爱屋及乌的恭敬眼神投向徐仁宇:“姐姐,我能追求你弟弟吗?”
修长的手指顿在了半空中,徐仁宇开始怀疑自己耳朵坏掉了。你不是不行吗?跟乌冬面上床不是想试试能不能治吗?追求是几个意思?
卡在喉咙里的咖啡被毛泰久艰难地憋了回去,才使他没有当众失态。
两个三十多岁的单身直男对视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挪开。
一旦身边的人群里出现了一个GAY,再看其他男人,仿佛也有点问题了。
毛泰久心想:不然徐仁宇为何女装?
徐仁宇心想:不然连我这等洁癖杀人魔都有过女友,毛泰久为何连什么绯闻都没有?原来不是没有,是我查的方向不对!
☆、16
16.
没有听到回答,金光日也不在意,仍然用他的标志性温暖笑容对准徐仁宇持续发散魅力。
毛泰久想叹气,好歹忍住了。有时候他实在是无法判断金光日是聪慧还是愚蠢。或许疯子本来就难以定义。
收回的手顺势捋了下肩上的头发,这一瞬间转过无数念头的徐仁宇没有任尴尬继续蔓延:“追求?我怕你把他杀了。我明白你只是宣告不是征求我的同意,你要是对我监牢里的囚徒有意思,让你暂时担任一下狱卒,也不是不行。”
“有条件?”金光日把背往后一靠,右手放到桌面上,食指开始“哆哆”敲击。这个动作和声音加重了毛泰久的烦躁感。
“活的,外表不要有伤痕。人明天给你。”说完,“她”就优雅起身,打算离开。
一只手拦在“她”面前,毛泰久也站起身来:“我送你。顺便继续一下刚才的话题。”
目送两人离去的金光日双手撑着脸颊,挤变形的嘴鼓了出来:“我专门找来的,又不带我玩。”不过也算达到了目的。
“滋——”五花肉在烤盘上流油,一只白嫩的手掌拿着夹子将它们一一翻面。
这个我来干,比他熟练。陆东植看着对面的徐志勋,愣愣地想。心随意动,他把徐志勋手里的夹子取过来,继续给五花肉翻身,等肉熟了,选中一块蘸上作料,夹进生菜、黄瓜条、葱、蒜,卷起,塞进了徐志勋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