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现象表明,嘉世发动战争的可能性不小。因此,出兵援助兴欣免遭嘉世控制势在必行。轮回境内正在举行军演,则由距离兴欣相对远一些的蓝雨出兵,由魏琛担任总司令,当然,形式有些差异。根据蓝雨的计划,12月15日当晚,退休在家万事不管的魏琛突然间纠集了一帮手下拉着一批精兵强舰“揭竿而起”,带领几十个师“叛出蓝雨”,16日时已占据了嘉轮瓶口处的蓝雨疆域,甚至还勇敢地走出国门,宣称要与兴欣合作,扑向了兴欣的怀抱……不,是张开怀抱扑向兴欣。
魏琛造反,台面上的理由很简单。魏琛当时不过三十余岁,正当壮年,本是蓝雨军界第一把交椅,突然之间自请离职退役,职位由方世镜暂代。不久,方世镜退位让贤于如今的蓝雨国防军总参谋长喻文州,国防军星际军总司令一职自此在蓝雨成为历史,引起众说纷纭:魏琛军权过重引发政府担忧,与喻文州间的矛盾激化,最终在派系斗争中落败……总之,这些好像都为魏琛的反叛提供了充分的理由。
不过蓝雨国内外对此事的认知倒都很一致:不可能。魏琛和喻文州之间究竟是什么情况没人知道,但魏琛会叛国?在这么凑巧的时刻?都退役了还能在蓝雨政府眼皮底下策反一大帮将领?于锋、宋晓等人对此竟无所作为?他带的叛军的装备还如此精良?蓝雨一大圈的国境面他哪儿不跑偏偏跑去嘉轮瓶口还要和兴欣会合?最搞笑的是,叛军作乱、政府派出平叛军,全过程中除了噪声以外居然对平民毫无影响,只是走形式一样地塌了几栋无人建筑;蓝雨政府虽然装模作样报了个不小的伤亡数字,但是数字这种东西毕竟是张嘴就来。总体而言,这次“叛乱”,除了规模大了点儿,简直比轮回和蓝雨那边还像演习。说魏琛叛国,那真是鬼才相信。
蓝雨从做出让魏琛假叛驰援兴欣的决定开始,就没想过什么遮掩,反正遮了也是白遮。如果嘉世执意发动战争,脸皮迟早要撕破;如果继续拖下去,嘉世的战争准备只会越来越充分,那还不如在此时先下手为强,同时还能向世界各国发出警告,申明蓝雨的立场,但又不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不论嘉世方面对此是怎样的严正抗议民声如潮,蓝雨这边的民众却是一片平和,政府官方发言人始终一口咬死魏琛真叛,再三强调蓝雨当局对魏琛所作所为十分愤慨,蓝雨已经在尽力平叛,愿意随时为嘉世提供武力援助,并请嘉世上下尊重事实云云。嘉世总不能真的让蓝雨军队开入国境。
等魏琛抵达,兴欣保住,那就好办了,在战时,蓝雨将成为兴欣事实上的后盾,兴欣的居民也可以迁到蓝雨境内的“叛军占区”内暂避战火。而一旦蓝雨和嘉世开战,蓝雨完全能够顺手把魏琛招个安后立马和兴欣滚进同一条战壕里。
叶修听完魏琛的解释后,只问了一句话:“这计从军演到叛乱,都是喻文州定的吧?”
“什么叛乱,咱这叫起义!”严正表态后,魏琛对叶修的说法表示了肯定:“没错,都是他定的,轮回那边完全没意见。为了搞这次起义他亲自来找我商量了都。”
能够位列荣耀联盟军最顶尖的四大战略战术大师,喻文州绝非浪得虚名。作为旁观者,他从反拓荒战争结束前就已经有了嘉世将掀起新一片战争巨浪的担忧。在了解到嘉世威胁叶修接受元帅军衔之事后,喻文州立刻从中推测出嘉世已经基本做好了战争准备,蓝雨不能再继续逃避下去。最终,他成功说服了蓝雨决策层,放胆实施这份“援助兴欣计划”。
“果然是喻文州,我说呢。”叶修感叹道,“真太不要脸了。”
“说什么呢你,不帮你了啊。”魏琛说。
叶修根本不受他威胁:“行,有本事你回去啊。”
“我操,不要脸的到底谁啊?!”魏琛大骂道。
现在,来自蓝雨的援军和来自首都的敌军,都正在向兴欣区域赶来。兴欣的外太空即将成为一次大型战役的最前线战场,叶修和吴雪峰作为兴欣方面仅有的两位元帅级别指挥官,本身就是兴欣最珍贵的战争资源,尤其是叶修,他在象征意义上的价值甚至毫不逊色于他的指挥能力:叶修对修宪的坚决反对人所共见,而在一个多小时前的全世界直播过后,他俨然已是兴欣最大的一面旗帜,Omega们心中共同的领袖;同时,在我们这些人心目中,作为第一名将的叶修,还是即将陷入战争的嘉世最后的希望。
战争打响前,叶修和吴雪峰两人必须立即返回兴欣星以免意外。黄少天则需要立刻赶回轮回星域,再从轮回星域飞回蓝雨星域“平叛”,为蓝雨圆了这个弥天大谎。因为宇宙飞机的速度远快于一般舰艇,按计划,叶修、吴雪峰和黄少天加上我一共四人坐上了舰艇里的一架性能最好的小型运输机。叶修曾想试着把睡着的吴雪峰抱上运输机,但吴雪峰半途就醒了过来,在叶修怀里看着他直笑。叶修看着丝毫没有下来自己走的意思的吴雪峰难得愣了一会儿,被机门边作壁上观的黄少天毫不留情大肆嘲笑了一番,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接着把吴雪峰抱了上去。
“好了吗?”一个清脆的女声从驾驶位传出,我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仔细一看,原来是先前给叶修递水的那个少尉。这一型运输机的机组人员的标准配置本应为两人,但特殊情况下也可以由一名技术精湛的驾驶员兼任。那么她应该就是负责我们这次航行的飞行员了。
我们每个人回她一个笑容,示意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她笑了笑,按下按钮,关闭了机舱门和驾驶座舱。
命运毕竟不可捉摸。这三位名震寰宇的军事家那时就像三个普通士兵那样相互嬉笑着。他们是军人中最优秀的那一群,他们能看见几个月乃至几年内国际局势的走向,他们能预判一场战役中最微末的一个细节性破绽——却对十几分钟后即将降临在他们身上的命运浑然不觉。
除了吴雪峰以外,叶修、黄少天和我三人都早已疲惫不堪,闹腾了没一会儿就各自在座位上眯上了眼睛。我很快就沉入了黑甜乡中。
我被身体内部的一种冲动驱使着醒来,火热,难以言喻,难以拒绝,并且,该死的熟悉。幸而我是个Beta,因此在这时,我还有完全足够的思考能力来告诉我目前发生了什么。
我勉强睁开眼睛。每个Omega的基因不同,控制着他们的性信息素合成途径、前体比例和相关酶的特异活性不同,因而每个Omega产生的性信息素的100多种成分都有着自己的特定比例,也就是说,每个Omega的气味各异;而现在弥漫在机舱中的这甜美的气味,在几个小时前我才刚刚感受过。
一模一样的气味。……浓度,则在不断攀升。
“我靠……”我痛苦的呻吟起来,“这他妈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杯破酒还带两次后劲的吗!!”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最差场景重演”的评选,我一定毫不犹豫地投此时一票。情况再差也没有了。我们现在身处运输机中,直临宇宙环境,照经验叶修最少还要一个小时才能结束这次被浓缩的情欲期,没有自动驾驶,没有底舱,没有液体燃料,没有对信息素无感的莫凡,而在机舱里,黄少天和吴雪峰……都是Alpha。
有点儿讽刺。情欲期,叶修入伍至今可能也就经历过两次,其间相隔不过五个小时,却次次都相伴着致命的阴谋与危机,容不下一点暧昧和情欲。
“叶秋……”黄少天的声音沙哑而焦急,像在竭尽全力压抑着自己。他在战场上的忍耐力极强,此时此刻他的耐力也不遑多让。“这……到底怎么……”
他也明白,忘记服用抑制剂对叶修而言几乎不可能发生,此事一定另有蹊跷。
叶修似乎有一种“永远让自己保持清醒”的潜意识,他居然还能讲话。“现在……陶轩……嗯呃……算……不到这步……的……”他借着喘气把音发出来,“少尉……嗯……你……”
我好像被人打了一拳那样明白过来,一瞬间的清明注入了我的大脑。
那个女少尉是飞行员,她最少在几个小时前就应该知道自己的飞行任务了。那作为一个即将执行重要任务的运输机飞行员,她为什么要跑去指挥室给叶修端茶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