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许兔花瘦瘦小小的背影,闻夏英叹了口气,对三个妹妹道:“她好像又瘦了,妈在底下怕是也得惦记她。”
闻秋鱼敛着两道细柳眉,感慨道:“我看生个儿子也没用。”
许兔花倒是生出来了儿子,但因为性子软弱,日子也过得不怎样,连看望自己女儿的自由都没有。
闻霁月道:“还得自己立起来,才有底气说话。”
闻冬水听着“儿子”两个字,有些许失神。她也生养过孩子,还是一男一女,孩子普普通通但还算孝顺……。那个人,等阵儿过年也该回来了吧。
***
许兔花的到来像一个小小的插曲,并不影响什么,几姐妹还是等着关键那天的来临。
接下来李秀凤晚上也做了干饭。几顿厚实饭下来,让闻大龙都觉得古怪!他妈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周五,闻地柱回来吃饭。
晚饭后,饭桌上人还没散。
闻老根抽一口他的烟锅子,对闻大龙道:“你妈前些日子不是去了躺县城,和多胜厂子里一个工人的妈聊上了。那家正好有个年轻小伙子,说是这周末来家里和英子相看一眼。”
“是个工人?”闻大龙闻言有些惊喜。工人的条件可比他们种地的好多了,有工资还有各种福利。
李秀凤点头道:“是咧,而且才二十,个头高,模样也好。”
闻大龙就道:“那条件很好啊,不是身体有什么毛病吧?”
李秀凤瞪他一眼:“人家健康得很,三条腿都好好的!”
闻夏英就坐在一边,李秀凤瞅着她道:“这回这个也就是碰了巧了,不然可没这么好条件的小伙子。”
闻夏英:“哟,条件那么好,也不知道能给多少彩礼?”
李秀凤听到“彩礼”两个字,没忍住露出个笑,对着怪声怪气的闻夏英脾气都是好的:“你小孩子家家,等着见人就是了。这么急慌慌的,也不嫌害臊。”
闻夏英被她的笑膈应得不行,不过看李秀凤的笑,也知道彩礼不少了。不少就好,越多越有问题,傻子才花几百块娶媳妇!
这顿晚饭像是吹响了号角,几姐妹心里紧张起来。
先前担心闻多胜不上当,等闻多胜上当了,又要等着看李秀凤的反应,怕李秀凤搞出意外,不满足闻多胜的要求。
这会子李秀凤有动静了,且周末要来的相看对象肯定是愿意出大笔彩礼的,几姐妹又担心见面的时候找不出对方的毛病!
闻霁月看着几姐妹商量什么万一对方“不行”,一边找自己装了天堂蓝种子粉末的荷包,一边摸摸鼻子道:“那种毛病,不会出很多彩礼的,不然岂不是人人都知道有问题了。”
三个姐姐脸蛋咻地红了,点了点头。
闻霁月问:“四姐,你给我做的那个小荷包你看到了吗?怎么不见了。”
闻冬水道:“我没动过,不是在抽屉里的?”
“抽屉里,是不是挨着床那个抽屉?”闻夏英疑惑道,“会不会是我给外婆拿护额还有鞋面儿的时候,一起塞进去了。”
闻冬水傻眼了:“好像是一个色。”
闻秋鱼也问:“是什么东西,要紧吗?”
“没事,就是点牵牛花种子,我想明年种来着。”闻霁月无事般摇头,打算明天早起去山上一趟。
她准备的那些改良种子的粉末不碰水就没事,碰水后就能产生引导性致幻效果。
好好的荷包也不会往水里丢,应该没那么巧吧?
不过碰巧了也没事,那种子她改良过,顶多一个诚实剂,让人诚实面对自己和内心。
第14章
事情还真就那么巧了,许兔花没认出来荷包里是什么,可因为想着女儿太伤心,就没顾着收捡好,之前顺手放在了一边的柜子上。
当天晚上泡完脚,荷包就不小心被带落,掉进了水里。
等许兔花捞出来,荷包湿哒哒都能滴水了。
“唉,怎么掉水里了,回头还要送回去的。”许兔花拧干荷包,手上沾上了粉末,又把手放进水里洗了洗。
洗干净手,许兔花倒了洗脚水,觉得头有些晕,爬进被窝睡觉。
她睡得很快,梦里以往那些模糊的画面变得清晰了很多,好像真实的一般。
女儿王莹玉同她凄婉地说着多年的心酸,每一件事都是许兔花担心的!
外孙女们的未来,也往她最担忧的方向走去,李秀凤在梦里趾高气扬地欺负着自己几个外孙女,完全不把她们当人看!
许兔花就给气醒了,一边摸泪,一边破天荒地骂道:“作死哦,那么坏!个老妖婆!”
隔壁的王平安搂着媳妇睡得迷迷糊糊,听着家里老太太的声音,捶了一下墙,不耐烦道:“大半夜的,还睡不睡?”
许兔花抖了一下,躺在被窝里觉得身体寒凉。
对于王莹玉的死,许兔花是怨王平安的。
小时候,王平安可是王莹玉一手带大的,从吃饭洗手到下地干活,件件都是王莹玉手把手教王平安的。
王平安小时候因为个子矮小被人笑,从来乖乖巧巧的王莹玉都会替他出头,哭着也要骂回去。
那时候,许兔花总是笑着看姐姐待弟弟好。
她以为小时候是姐姐照顾弟弟,长大了就是弟弟照顾姐姐。生几个孩子,不就盼着孩子们以后可以互相扶持吗?
但等王平安长大了,和许兔花想的是一点都不一样。王平安把小时候说的话,做的事都忘在了脑后,和谁处得好有好处,便和谁待在一处。嫁人后的王莹玉没了用处,还要他倒贴,他便不乐意了。
许兔花现在想着梦里那些事,心里对王平安的怒气忍不住冒腾出来。她捂着胸口,悲声哀叹:“我可怜的闺女儿啊!”
王平安的老婆也被吵醒了,他婆娘推推他,让他去解决老太太的哭声。
大冬天的,王平安起身就给冻醒了,心里更不高兴。
他来到老太太的房里,没好气道:“妈!你大半夜的,哭什么哭呢?”
许兔花躺在床上,伤心地看着儿子:“我哭你姐呢,她走了,你看都不去看她。你难道不记得小时候,她是怎么带你的了?”
“小时候的事,谁记得,还不是你们想怎么说怎么说!”王平安不耐道。他当然没忘光,可也没觉得王莹玉照顾他有那么好。谁家的姐姐不照顾弟弟的?他当时也没欺负王莹玉啊。
王平安黑着脸道:“你就惦记那个死了的,也不想想活着的,还让不让我睡觉了?我明天还干活呢。”
许兔花哭的声音变小了些,变成了默默流泪。
不过王平安听不到哭声就满意了,他转身回去睡觉,还打了个呵欠。
许兔花紧紧攥着手,这一晚上瞪着眼睛没睡着,那些梦里得画面就一直围着她转啊转,甚至还冒出些新的,就和幕布上的电影似的。
她后悔了,家里的钱不该给儿子管,不然她就可以给女儿救命,也可以给大外孙女添妆,后头几个小外孙女的事,有钱她也可以帮衬一二……
***
许兔花的夜晚很不平静,闻老根家这边一切如常,甚至不少人因为心情不错还做了美梦。
李秀凤早早地起来,发现孙女里少了一个小的,她也没特意去催,还找出一盒雪花霜递给闻夏英:“抹点擦擦脸上,香的。”
闻夏英接过来,薅了李秀凤深深一手指头的雪花霜,心疼得李秀凤直皱眉:“哪用那么多,一点点就好了!”
闻夏英道:“冬天冷水和烧柴伤手,我给妹妹们手上脸上也抹点。”
李秀凤哼一声:“是你相看人家,又不是她们,小小年年抹东抹西只会被人说不正经!”
闻夏英当没听见。在她看来,老太太的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吃早饭前,闻霁月从山上溜回来了。临时赶工,催生不少改良的天堂蓝种子,再把种子弄成粉末,折腾得稍微有点晚。
早饭喝着腻了的红薯粥,闻霁月想:等回头搬出去,她就再也不喝这样的粥水了!
十点钟。
在村口等人的闻多胜和闻多赢两兄弟,等到了县城的张家三口人,还有张家请来的媒婆。
村里人一问,便知道是要互相相看一二。颇有些羡慕闻夏英,能走闻多胜的路子,嫁给县城的工人。
冬日里无事,大伙儿干脆就闹哄哄地跟上了,都是脸熟的,混去吃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