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在故事的开端,活不到两个星期。
这个世界是不一样的,她几乎都要变成“席以薇”了,而最巧的是,她还真的叫席以薇。
可她的爸爸没有席青这么温柔,她也没有爱丽和小月亮。
她只有一个人,爸爸将她丢在国外自生自灭好多年,等他生病了,又突然后悔了,将她接回来,什么都教她,教到一半又发现她根本不适合做什么继承人。
于是他开始给她物色适合她的丈夫。
爸爸真讨厌啊,他是这么霸道而毫不顾忌他人意愿的人。
但爸爸也没有这么坏。
他只是病的糊涂了,他不将她接回来,是想保护她,他给她留了很多钱和资产,都是别人不知道的,他也会每年给她送生日礼物,会给她寄卡片写信。
可他快死的时候,还是不甘心将自己的家业拱手让人,他才想给她找个入赘的丈夫。
她的未婚夫也太蠢了。
明明爸爸都要死了,为什么还要害他。
他以为爸爸会在临死前限制他——尽管爸爸确实是这么做的,但实际上,她并不在乎不是吗?她愿意把家业让出来,也愿意和他解除所有关系,席以薇也不想和一个陌生人结婚。
她明明说的那么清楚了,可那个人还是不信。
直到她查出来他害死了爸爸。
席以薇本来可以全身而退的,但她相信了爸爸的老下属。
她以为那人对爸爸是有感情的,爸爸的葬礼上,他哭得那么伤心,后来她才想明白了,在这个世上,钱和权是多么了不起的东西,能让所有人都变成奥斯卡影帝。
结果她还是死了。
她其实已经很习惯死亡这件事了。
但这个世界依旧让人舍不得,她多想救席青和舟瑶,也想救席子瑜,但她不能这么做,因为这就是故事的发展,接下来就轮到她了。
她会病死在这里,然后成了洛辞宁难以忘怀的白月光。
席以薇想,其实她没有谈过恋爱。
洛辞宁真是她的初恋。
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呢,或许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洛辞宁觉得她会怕她,因为他间接地、或是直接的害过人,但其实,她这么做过不是吗。他们都是坏人,谁又比谁更高贵呢。
他不安的样子让她想到了自己,她也真的觉得他紧张的样子很可爱。
她可怜他,甚至也可怜她自己,她是真的想亲亲他。
她觉得他们很像,特别特别的像。
但她其实不知道,如果洛辞宁知道了真正的她,还会不会喜欢她。
她原来的未婚夫也很喜欢她。
大概在那个人的眼里,她是真的一无所知的白莲花,纯洁善良到不忍心伤害任何人,所以才被迫要找丈夫入赘,失去了继承人的身份。
但到最后,他才发现不对劲——席以薇只是不愿意,她不是真的白莲花。
好像也不用想这么多了。
她会死在这里,然后这个世界结束之后,她就可以回去了。
回到她原来的世界里,其实席以薇对回去没什么执念了,她并没有什么亲人,有些朋友,但也不是那种交情很深的好朋友,她活得很孤僻。
她的朋友们说她是开在云上的花,看着很近,其实很远。可她觉得自己只是个情感障碍患者,她不会去主动和人打交道,也很少会把什么人放在心里。
席以薇的世界从来都很安静。
只有她一个人,别人进不去,她也出不来。
也许这就是她的初恋,也是最后的恋情了,不会再有什么人,愿意花这么久的时间去等待她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
席以薇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很沉,她面前有个人。
是徐侑。
他在用看一件精美却又易碎的瓷器的目光注视着她,见她醒来,甚至还对她笑了笑。
席以薇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来。
她唇角有很明显的血丝。
徐侑递过去了手帕,又用指腹擦干净了她眼角的泪,他的声音缓而慢,即使在席以薇的咳嗽声中依旧很清晰:“我早就想问您了,在睡梦中也这么痛苦,是想到了我吗?”
席以薇打掉了他的手。
她自顾自的背对着他,依旧是咳嗽的停不下来,但却异常的冷漠。
霞光从窗口透进来,她的脸颊和脖颈都是细白的,眼睫和发丝却是墨一样的漆黑,面上是病态的嫣红,真是朵绮丽的、即将开败了却依旧惹人怜惜的玫瑰。
“把小月亮和她都放出去。”席以薇突然说。
她说的很慢,还是断断续续的,好像这样也费了很大的力气,“还有席子瑜……我知道他还没死。那些无关紧要的人都放出去,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徐侑当然不会听她的,他只是用看不懂事的小姑娘一样的眼神注视着她。
“不会有人来报复你的。”
席以薇恹恹的望着花瓶里已经不再新鲜的花朵。
她的生命也恰同如此,即将走到尽头:“……我知道我要死了,大概就要死在这里了。所以不会再有人来报复你了,你应该放心了。”
徐侑忽然收了笑容:“您不会死在这的,医生都还没这么说呢。”
“可我知道我快要死了。”
她不是很愿意说话了,每说一句话,都好像在燃烧她的生命,但她还是不得不开口和徐侑说话——最可笑的是,为的却是别人的性命。
席以薇的目光望向他,充满了疲倦。
她好像真的不堪重负,活着、接受治疗令她太过痛苦,“你是不是打不开爸爸的保险箱,也不知道爸爸将留下来的那些东西藏在哪里是不是?”
徐侑突然不笑了,他眯着眼睛打量她,似乎在估量她说的话的可信度。
“你把他们都放出去,我就带你去,告诉你在哪里。”席以薇说:“除了爸爸和爱丽,全世界就只有我知道,你难道不想要吗?”
“不急。”徐侑还不肯答应她,甚至还咭啈道:“如果您愿意先嫁给我,我就答应您。”
“你为什么要娶一个死人。”席以薇说。
这还是徐侑第一次看见她笑起来。
她一边咳嗽一边笑了起来,既狡黠,又漂亮的触目惊心。
“啊,我知道了。”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笑了起来,“因为这样你就能顺理成章的接手席家了是不是,你才不在乎娶一个死人,不如说我死了正好。”
席以薇说:“听起来,这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随便你吧。”
席以薇停了她的笑容,咳嗽却还没有停止,血越来越多了,徐侑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给她下毒了,可他还真没有。
他看着这个似乎已经病的快要死掉了的大小姐,突然觉得有点可惜。
她为什么要是席青的女儿呢,如果不是的话,他一定不会看着这朵漂亮的花开败。
“……反正我也活不久了。”她闭上了眼睛,似乎什么都不想说了。
徐侑亲自去倒了水,又把药送到她眼前,“您这是答应了吗?”
他看着席以薇打翻了药。
又打翻了杯子,地板上是一地的碎玻璃。
她真快要把肺都咳出来了。
徐侑也不生气,“真糟,早知道您同意的话,我就应该把戒指带过来。”
席以薇一句话也不跟他说。
徐侑这才笑了起来,“到了这个时候,您还在担心其他人吗?明明您都快要死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关心其他人的性命呢。”
他凑近了她,低低地气流在皮肤上很清晰:“我知道您想做什么——您是不是想骗我把他们都放出去,然后您就能放心的杀死我了,替青哥和舟瑶报仇,对不对?”
“可我不会让你如愿的,薇薇。”
他甚至撤掉了敬称。
席以薇睁开眼睛,几乎和这个动作同时,她藏在被子里的碎瓷片就朝着徐侑的脖颈戳去了。这个动作很狠,如果徐侑没有躲开,那么一定会切开他的动脉。
但不幸的是徐侑躲开了,而且他还很轻松的攥住了席以薇的手腕,制服她比制服住一只猫更容易——或许她真的快要死了。
徐侑攥着她的手腕,看着瓷片割破了她的手心,血逐渐流淌下来,在大小姐细白的手臂上蔓延。
席以薇的身体太糟糕了。
这个动作似乎已经燃烧掉了她绝大多数的生命力。